《归藏命契》有云:首列南有小国,其民无梦,尊貘为神,唤名伯奇。伯奇者,入梦食魇也,或有其形似豚,嗅异而至,噬形则成焉,泯之者猝。
正文:
“你这是焦虑症,梦到怪异的野兽追赶自己,是因为对现在生活状态的不安,恐怕你现在婚姻和工作都不稳定吧?”大夫一边在纸上划拉着一边说,“做这种梦的原因大部分是因为对未知的未来的恐惧,这样,我给你开几样安神的药,你吃了以后要是还没有改善的话,就再来复诊……”
我皱眉:“我已经跑了三家医院了,和您的说法几乎一模一样,开的药也都差不多……”
大夫打断我:“别人怎么开药我管不着,也不想评论,但你这种情况我每个月都要看几个,哪个不是药到病除,你要对我有信心,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我:“可是……”
大夫不耐烦地扫了一眼挂号单:“叫什么名字?打印机坏了吗,引得模模糊糊……”
我知道他没兴趣继续和我交谈了,于是叹口气:“巫晟。”
“嗯,姓巫的倒也不多了,是一个成一个皿吗?”
我摇头:“是一个工两个人……”
大夫抬起头看着我:“我没问你的姓……”
我哦了一声,摇摇头:“是一个日一个成。”
他嗯了一声,继续在纸上划拉着除了他自己谁也看不懂的文字。
站在医院门口的垃圾桶旁,我低头看了一眼清单,上面的药哪个管什么用我都能背下来了。
将清单揉成纸团丢进垃圾桶里,我低声骂了一句庸医朝公交站走去。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小哥,先别走……”
我停下,转身,看到一个清瘦的黑衣年轻人蹲在地上的一块红布前,微笑着看着我。
我指指自己:“你叫我?”
年轻人点头。
每家医院门口都会有这种蹲地上摆块写着字画着图的布片的风水先生,不过,这么年轻的我倒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那些风水先生一般都是给新生儿批八字起名字的。
“有什么事吗?”我心道这小子恐怕是道行太浅,看走了眼。
谁料他一句话就让我呆在了原地:“先生您最近几个月老是梦见被一头野猪一样的怪兽追赶对吧?”
见我呆呆的不说话,他微微一笑接着说:“那头怪兽叫伯奇,是以梦为食的异兽,它对您的梦特别感兴趣,所以穷追不舍。”
看着他圆溜溜的眼睛,我哼了一声:“刚才那大夫姓什么来着……我的事是他告诉你的吧?”
闻言他咧咧嘴,龇着牙花子:“那我说点你没跟他说的事吧……”
我心想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于是蹲在他对面:“说说看。”
“你姓巫,叫巫晟,今年三十,生日是阴历八月初二,上头有个姐姐……”
我打断他:“你记忆力够好的啊,那蒙古大夫给你说了一遍你就过耳不忘了?”
他怏怏闭嘴,用阴鸷的眼神看着:“你真就这么巴着我把你老底都给抖出来?”
我哼哼一声:“你要是都知道就随便抖……”
“你零六年毕业,因为爱上比自己大八岁的导师而留在津窑,但后来你们在一起没多久就分手了,回到津浦以后你……”
我一惊,忙摆手示意他停下:“操,你,你怎么知道的?”
他得意洋洋:“怎么,现在不怀疑我了?”
这事我跟谁都没说过,而且我和我的女老师在一起也是毕业以后……
因为很不光彩,所以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但我还是觉得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掏出烟点着抽了一口:“你这是提前调查我的资料了?”
见我仍旧不信,他哼了一声:“你昨天坐出租车把一张五十的钱当成二十给出租车司机了,他装作没看出来的样子,找了你两块就走了……”
我一愣……
平时钱包里现金不多,一般就放三百块,昨天去超市买东西回来的时候我明明记得剩了一百多,打了个车回家以后发现还剩六十多块,怎么想都没想明白。
被他这么一说我才记起有这么回事……
见我哑口无言,他一摊手:“这事总不能是出租车司机告诉我的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闷头抽烟。
“刚开始的时候,你从噩梦中惊醒后发现距离起床还有几个小时,后来这个时间越来越短,最近……”他也点上一支烟,斜叼着看我,“最近你醒来的时间都是七八点钟,也就是说,你做噩梦的时间越来越长,再这样下去,你的梦就会被那伯奇全部吃掉了,到时候你就会变成一个无梦之人。”
我看他一眼,没好气:“那岂不好,没有梦了就不会再被它追赶了。”
他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我墨羽活了快三十岁了,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榆木脑袋,无梦之人的意思不是不做梦,而是陷入彻底被伯奇追赶的梦境中再也无法出来,到时候你就变成植物人了!”
我一惊,手里快要燃尽的香烟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植物人?”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那被迷在梦里的人以为自己还活在真实的世界里,自然就不会苏醒了,这么一来,你恐怕要在被伯奇追赶的梦境中待个几十年,何况,梦里的时间和现实中的时间流逝速度并不相同……”他用关爱弱智的眼神看着我,“再晚两天……”
说着他竖起两根手指:“最多两天,你就完了。”
他说的都是事实,我做噩梦的时间确实是越来越长了,从刚开始随随便便就惊醒到现在想醒醒不过来开始在梦里怀疑那一边才是现实,导致精神都跟着变得恍惚了。
再这样下去,就算我还能活在现实中,迟早也会因为精神恍惚出事的。
我无奈的看着他:“你开个价吧……”
他嘿了一声:“我要是为了钱,就不来救你了,真的。”
我皱眉:“那你是为了什么?”
他掐灭烟头:“从十六岁起我家那个老头子带着我捉伯奇,到现在都还捉到一只,不过这次要是顺利的话,也许就能捉到了。”
我还是不明白:“怎么捉?捉到以后有什么好处?”
他摇头:“具体不清楚,不过应该可以炼化成式神,为我们所用。”
“什么是式神?炼化以后怎么用?”他越说我越觉得这事怪得很。
他有点不耐烦:“你别那么多问题行不行?命都快保不住了,怎么还那么大好奇心!”
我耸肩:“你总得让我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吧,万一你是骗子呢?”
他冷笑:“骗子?骗子骗你这样的?你有什么好骗的?”
我不服气:“俩肾都好好的!”
他脸上的肌肉抽了几下,压着火:“我,我操你大爷的你别挑战我极限啊你……”
我火上浇油:“肠子和胃还有胆囊都也可以,可能肺差点了,我抽烟挺勤的……”
“够了!”他忽然站起来,“你JB爱去不去!到时候那伯奇把你的梦吃光你就躺在床上等死吧!”
我见火候差不多了,再逗他这事八成得黄,于是一把拉住他:“你急什么呀,别急别急……”
他甩开我,转身怒道:“有你这么胡搅蛮缠的吗?我好心好意来救你,你不感谢就算了,怎么还把我当骗子防!有你这么装王八蛋的吗?”
我递过去一支烟:“真急啦?”
他接过烟一边掏火机一边瞪我:“那你说呢!”
我忙凑上火去给他点着:“这不能怨我,你看现在外面骗子这么多,前段时间我一个哥们儿的同事就被人下了药割了一个肾。”
他一脸郁闷的抽了两口烟,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你是干什么的?”
我一愣:“啊?”
他不耐烦:“我问你的职业!”
我皱眉:“你不是会看吗?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哪会看,我说的那些都是我师父看的!”
我哦了一声。
“哦什么哦!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
我挠挠后脑勺:“心理医生。”
他嘿然:“你是心理医生?这他妈可好玩了!你怎么不给自己看看这到底什么病?”
我一脸鄙夷:“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吗:医者难自医。”
他:“你别老你你你的,我刚才跟你说我叫什么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我给忘了……”
他无奈道:“我叫墨羽,墨水的墨,羽毛的羽。”
墨羽的师父姓邵,据说人称邵半仙。
不过我是真的没办法把眼前这个胡子拉碴衣服挂浆的邋遢老头和“仙”字扯到一起去。
“来啦?你就是巫晟?”老头咧着一嘴黄牙。
我勉强笑了笑:“邵老您好……”
邵半仙跟着笑了笑:“坐,坐……”
我看了一眼凌乱阴暗的屋子,目光落到那张脏兮兮的破凳子上。
墨羽一屁股坐在另一张同样脏兮兮的凳子上:“坐吧,别客气。”
我只得坐下。
邵半仙拿起桌上的香,抽出三根点着插在香炉里:“想治好也容易,那伯奇浑身上下都是弱点,你照我说的做,一定能逃过这一劫。”
我点头:“您请说吧……”
邵半仙老神在在:“到了那梦里,你千万不要说话,能坚持多久就坚持多久,无论遇见什么情况,千万不能开口……”
他说完就眯起了眼,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我一头雾水:“就这些?”
墨羽:“就这些,快点去里面床上躺着,一会儿你就该进入梦境了!”
我:“……”
躺在床上我歪头看着墨羽:“你们该不会真的是割肾的吧?”
墨羽:“谁要是不开眼买了你的肾安自己身上,到时候也会变成个胡搅蛮缠的王八蛋……”
我:“……”
困意来袭,我轻轻闭上眼睛,那头怪异的野兽再次出现在我的梦中。
又是一轮追逐,周围的环境渐渐变得明朗,我处身的地方是两座山之间的山谷,天空阴霾,阴风呼啸,荒凉得像是地狱一般。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脚下踩空,噗通一声跌在地上。
伯奇像是没有看到我跌倒一般,从我身边窜了过去,继续往前跑。
等它跑远了我才站起身,却看到一群穿着铠甲骑着马的古人喊叫着冲到我面前,带头的那个身高至少也得三四米,身上的盔甲金光闪耀,胯下骏马也披着同样耀眼的盔甲。
那带头的冲我大喝一声:“汝是何人,敢不避大将军!”
左右的士兵拔出剑架在我的脖子上:“狂徒!”
那邵半仙只跟我说了一句话,我要是再记不住就真是活该逃不过这一劫了。
我一言不发,冷冷看着那个被称作大将军的巨人。
大将军见我不说话,用剑指着我:“汝不言,当试吾手段!”
我仍旧不说话。
“着!”大将军一挥手,一大群毒蛇猛虎狮子蝎子蜈蚣什么的从他袖子里钻了出来,围在我的周围上蹿下跳。
眼前的场面固然吓人,但我知道这只是梦境,于是也不怎么惧怕,就算在梦里被毒蛇咬伤,被老虎撕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这些毒虫猛兽却只是在我面前晃悠,却不曾伤了我半分。
见我不怕,大将军一扬手,毒虫猛兽们唰的一下飞回了他的袖中。
“汝不惧……”大将军举起手中剑,口中念着咒语。
忽然下起了滂沱大雨,不断有雷电落在我的身边,好几次都差一点就劈中了我。
我仍旧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儿,暴雨渐小,雷声停歇。
见我仍旧不肯说话,大将军对手下人说:“掠之,驱秦城!”
旁边的山忽然发出振聋发聩的响声,数不清的碎石滚落下来。
山体裂开,露出一个山洞,从中走出一个牛头怪物,指着我问那大将军:“此卒也?”
大将军傲然道:“然!”
牛头朝我一甩手中链子将我缠了起来,粗暴的拽着我就往山洞里走。
进了山洞以后走了没多久就看到前面火光明亮,几个夜叉一般的怪物站在一口锅前。
见我来了,其中一个面色靓蓝夜叉吼道:“肯言性命即放,不肯言,即当叉胸取心置于镬中!”
刚才虎豹蛇虫都没有动我一下,雷电也不曾劈了我,这会儿他们又拿这话吓唬我,八成还是干打雷不下雨。
我一点都不惊慌,歪着脑袋挨个看看他们。
夜叉大怒:“着来!”
女子的哭声响起,两个红脸小夜叉架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走了过来。
蓝夜叉指着那女人:“可识否?”
我定睛一看,却是我那大学导师!
“楚青!”我心头一颤,差点就叫了出来。
“巫晟,救救我,我被他们抓来多日,每天酷刑折磨,我问什么他们都不理我,就只一味的折磨我,我……”楚青哭着央求,“快救救我,我再也受不了了。”
“言性姓名免之!”蓝夜叉咄咄逼人。
我还是不说话。
蓝夜叉怒吼一声,抢过小夜叉手里的钢叉,一下刺到楚青的大腿上:“汝不言,其苦数倍甚也!”
我不忍心看,闭上眼在心里默默念叨着:都是幻象,都是幻象。
楚青的惨叫声响起,大将军凑到我耳边说:“汝心甚狠毒,发妻遭此荼毒面不改色焉?”
我没有理他。
叉了一阵,蓝夜叉气急败坏道:“此贼妖术已成,不可久留于世!”
我睁眼,看着被叉得血肉模糊的楚青,心中默默说着对不起。
一只红脸小夜叉举起钢刀,猛地朝楚青的脖子上挥去。
楚青的脑袋骨碌碌转着滚到我脚下,眼神哀怨地看着我,嘴巴一张一合:“巫晟,你好狠的心,便是说一句话就能救我出这无间地狱,你都不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我还是不说话。
那脑袋上的眼睛渐渐闭上,嘴里兀自喊着:“我真是不甘心,不甘心啊……”
蓝夜叉气得大吼:“匹夫!匹夫!”
我耸耸肩,心道就你们这点道行,对付普通人可能勉强够用,对付心理医生还欠点火候。
夜叉吼了一阵,扯起缠着我的锁链,将我带到了一处阴暗的殿堂。
殿堂的尽头是一张判官桌,和古时候县衙府衙里官员断案所使用的桌子样式差不多,其后端坐着一个黑脸扎髯的老头,头顶有块横匾,上书:乌竟都①。
①乌竟都:十八层地狱中的第九层,又称油锅地狱,卖淫嫖娼,盗贼抢劫,欺善凌弱,拐骗妇女儿童,诬告诽谤他人,吃动物肉者,谋占他人财产,妻室之人,死后打入油锅地狱,剥光衣服投入热油锅内翻炸。
看着坐在判官案前的黑脸老头,我知道他就是掌管这一层地狱的阎王。
但我不曾做过那男盗女娼之事,也不曾骗过、诽谤过任何人,更不曾谋财害命淫人妻女,若硬要论我的罪,那就只有我吃过肉,而且还经常吃。
“那厮,你可知罪!”阎王的声音低沉沙哑。
我摇头。
蓝夜叉愤愤不平:“此乃津浦妖民,习炼化之术,欲捕伯奇焉!”
我心道是那伯奇缠着我,我才没有兴趣抓它。
阎王:“夜叉所言实否?”
我摇头。
阎王不耐烦:“吾眼昏花,你便做声答于吾!”
我接着摇头。
啪!
阎王气得猛一拍判官桌:“着!”
“得令!”蓝夜叉一扯链子,“贼魂,与汝刑焉!”
这地狱的刑罚我倒也都有所耳闻,什么铁驴铁马,剜心掏肺,镬汤盛沸,抽筋剥皮,滚石落油,刀锯石魔等等等。
不过这次我是真的被丢了进去,挨个地狱过了一遍,其中的苦楚当真是难以言说。
这身体也变得怪异起来,被砍断的手脚很快就会重新长出来,被抽去的筋也会立刻生出来,落在油锅里炸得外焦里嫩,捞出来以后很快又会恢复原状,甚至有一次我被那滚落的石球砸成了一滩血水,也很快就又聚拢到一起完好无损。
那夜叉始终在我身旁,动不动就劝我张口说话,不过我仍旧是一个字都没说,夜叉带我逛遍了地狱以后气得直拿叉子叉我。
我心道你叉我也没用,叉个口子虽然疼,但很快就会长好,于是仍旧一言不发。
转了一圈也不知用了多久,但我回去的时候阎王和那大将军还在大殿之上。
夜叉气急败坏:“此人阴贼!不合得作男身,宜令作女人!”
阎王抓起一根木条般的东西往大殿中央一扔:“然!”
两个夜叉架起我,朝大殿后面走去。
大殿后面是另一个条山洞,沿着山洞走了一段路就到了尽头。
看着那片冒着淡蓝色的蒸汽的湖,再结合刚才他们的对话,我忽然意识到这是地狱里的投胎之所。
“着!”两个夜叉架起我往湖里一丢。
没有预想中和湖水碰撞后溅起水花的快感,铁链缠身的我很快就沉了下去。
湖底有团明亮的银色光芒,照得我头晕目眩,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我下身传来,我刚要张嘴喊疼,忽然有人递过来一条叠好的毛巾塞到我嘴里。
我猛地警醒,死死咬住毛巾,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一阵疼痛过后,婴儿嘹亮的哭声响起。
稳婆喜道:“生了,生了,是个胖小子!”
我坐起身,看着身着布衣盘头奉钗的稳婆,缓缓舒了口气。
不知道这幻象还会持续多久,不过好在我已经从地狱中逃了出来。
我的相公是个稳重寡言的人,平时偶尔和我说话,对我不说话一事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
日子一天天流逝,孩子一天天长大,到了牙牙学语的年纪却仍旧不会叫人。
相公心中着急,有天我听到他长吁短叹:“这当娘的不会说话也就罢了,怎地孩儿也是个哑巴?”
从那天便经常有大夫出入我们家,但来了一波又一波走了一波又一波,给相公的答案都是“这孩子和他娘一样,也是个哑巴。”
相公的脸色渐渐变得阴郁,看我的眼神也像是看怪物。
又过了半年多,孩子已经两岁半,仍旧不会说话,除了哭的时候声音特别洪亮以外,其余时候都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相公终于忍无可忍,在一天酒后回到家冲我大发脾气。
我情知自己对不起他,便由着他骂,岂料我的不反抗激得他怒气更盛,走过来一把抓住孩子:“这不会说话的孩子,要来做什么!”
言毕,他猛地将孩子朝墙壁上扔去。
事发突然,我来不及阻止他,眼看着孩子一头撞在墙上,脑浆迸裂,我忍不住发出声音:“哎呀!”
时间像是凝滞了,相公狞笑着转头看着我:“你终于说话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脸变了,他哪是我的相公,分明是那个蓝夜叉!
周围的场景开始扭曲,旋风在周身刮起,夜叉、死掉的孩子以及屋子里的陈设都开始变得模糊,我脑海里响起尖锐的叫声。
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笑吟吟地看着我的邵半仙和墨羽,又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发现时间仅仅过了两个半小时。
我清清嗓子坐起身:“抓住了吗?”
邵半仙冲我晃晃手中的瓶子:“在这里面呢,我们抓了十几年,这是第一次抓到。”
我虚弱的叹口气:“那就好,我还以为自己说了一句话就把这事给搅黄了呢。”
邵半仙老神在在:“差一点,你生孩子那会儿差一点就叫出来,要不是我往你嘴里塞了块毛巾,这事就真的黄了。”
我歪着脑袋:“嗯?”
邵半仙:“我见你这么久都不出来,就施展了点法术进入了你的梦境,帮你做了点小手脚,还好我去的及时,顺手把那孩子给毒哑了。”
我错愕:“啥?是你把孩子给毒哑的?”
邵半仙哼哼一声:“你的相公是那靓蓝脸夜叉所化,孩子是红脸小夜叉所化,他们见硬的没用就开始给你玩软的……”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邵半仙放下瓶子:“那蓝夜叉也是拿你没有半点办法,又恨那小夜叉不争气,于是抓起它往墙上丢去,这么一丢,他们就输给你了,这伯奇的目的也便无法达到,不过如果你继续不说话,恐怕还得在梦里呆一段时间。”
“多久?”我问。
“待到你化成的那妇人寿终正寝……”
我:“……”
老骚站起身:“好了,伯奇已经抓住了,你不会变成那无梦之人,现在可以高枕无忧的回家睡大觉了。”
我起身穿鞋走到门口刚要推门出去,墨羽追了过来:“哎,那个,谁,巫晟……”
我停下,转身看着他:“怎么了?”
墨羽:“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抓传说中的异兽啊,你底子挺好的……”
我咧嘴:“得了吧,就这一次都差点把我给折进去了,这雷区里跳舞的活谁爱干谁干去吧,我是没那胆儿……”
墨羽:“那行吧,你可别后悔啊……”
我:“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墨羽耸肩,“你在梦里生了孩子,那孩子是你和伯奇的,我们只抓住大的伯奇,小的不知道溜到哪儿去了,所以我叫你加入我们也是为你好,那玩意儿回头来找你的可能性很大。”
我急道:“有你们这么连哄加骗招人入伙的吗?!你们能不能有点职业道德!”
墨羽:“我们这行没有售后服务,你想高枕无忧,就得斩草除根。”
我:“不是,你刚才说那孩子是夜叉变的现在怎么又说是小伯奇了?你给我吊什么腰子!”
墨羽点着一根烟:“他是小伯奇,当时出生的时候就被夜叉给狸猫换太子了,这也算是伯奇留下的后手吧,你爱信不信,要是觉得不对劲儿随时可以回来找我们,不过我们在这里住不多久了,你要来就趁早……”
我瞪他一眼,忿忿下楼回家。
果然,接下来的几天夜里我都梦到一个诸神人脸的怪物追着我叫妈妈……
噩梦又持续了几天,在一个阴郁的早晨我疲惫的走出家门,看到邵半仙和墨羽正蹲在楼洞口抽烟。
“想好了吗?”
“想好了……”
“欢迎你加入天启者的队伍……”
邵半仙说着朝我伸出手:“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注解:
①乌竟都:十八层地狱中的第九层,又称油锅地狱,卖淫嫖娼,盗贼抢劫,欺善凌弱,拐骗妇女儿童,诬告诽谤他人,吃动物肉者,谋占他人财产,妻室之人,死后打入油锅地狱,剥光衣服投入热油锅内翻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