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同人/蔺苏】梦横塘
作者：凝琰
凝琰，【猫鼠工作室】常驻写手，一名爬墙却又长情的作者。【梦横塘】系她在琅琊榜的第一部作品，现已在lof，晋江，微博等多地连载，欢迎同好关注。
第二十二章、一片伤心画不成
此时已然盛夏，寂静的林间几乎只剩下夏蝉的鸣叫声，而正因为如此，那搏斗呼喝的声音才越发明显。
马车尚在远处，两人听得有些心惊，似乎是为了争夺什么东西，争吵声响了一会儿，便重新寂静下来。
梅长苏示意自己没事儿，蔺晨便轻声踏着马车的顶部无声地掠过树林上空，只见地上已然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人，而一群青衣人则围住了中间的一行。
若是说行侠仗义，蔺晨还真没想干过，梅长苏恐怕更懒得问。可仔细看看，一行人似乎是护送中间那一对母子的，这一堆人不熟悉，可那娘俩看着眼熟。
想到这里，蔺晨也来不及看梅长苏一眼，便使双腿交缠在树干上，倒下身子来，竟是使了个千斤坠，一头栽进那一群青衣人里，绕是那青衣人反应再快，也来不及便倒了一大半。
见有人闹场子，被围在中间的那群人也算得上有眼力见，二话不说立刻浑水摸鱼，胡乱砍瓜切菜一样挥舞着兵器就乱招呼上去，不多时已然将青衣人围成的圈撕了个口子。
然而蔺晨终究还不是知己知彼，他能冲进来靠的完全是出其不意，可他终究也只是一个人，应对一群人还是有些吃力。
好在他认出的那对母子眼力还算不错，终究是认出他来了，也算仗义没自己跑了，不然蔺大阁主自己脱身不难，把人引到梅长苏那里就不好办了。
梅长苏寻着动静终于来到事发之地的时候，青衣人这边的局面基本已经控制了，只留下蔺晨还在跟看起来像是青衣人的头领缠斗，还未分出胜负。他二人动作极快，几乎看不清身影，招式仿佛飞花逐叶锋锐迭出。
高手对决，比的往往就是快。
越快也越稳，但同时也是力量的消耗，速度是需要力量支持的，表面看来青衣人占了上风，但只要蔺晨能缠住他，很快就能扳回局面。
梅长苏看得懂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看得懂，战场杀伐造就的直觉让梅长苏一刹那间感觉到了不明显的杀机，蔺晨与青衣人正斗得难解难分，而他二人身后，那一行人中间护着的孩子，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里的什么东西。
精钢铸造，小巧却强力，一旦发出，再无转圜的余地。
——画不成。
直觉和本能的速度是快过大脑反应的，清晰却并不明显的机括声响起的时候，蔺晨恰好终结战局，却在转身一刹那被推了个趔趄。而那道熟悉刺眼的明亮箭头则一蹴刺进他前面这人身上。
反应的过程是漫长的，至少在梅长苏看来，一支箭带着风声射过来的那一刹那，都可以无限变成几千个慢镜头。
其实被刺中的时候并不是很痛，痛的是后面，箭头刺入皮肉，弹簧倒钩在箭头下面瞬间张开，即便是稍微动一下，也会痛不欲生。
对于受伤的梅长苏来说这是一场煎熬，对于蔺晨来说何尝不是？但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早已一把抱起梅长苏来，想也不想就跟着那一行人尽快穿过树林。夏季的阳光依旧灿烂，林间依旧夏蝉聒噪，可在他眼里，这都不重要了。
整支箭刺在腹部右侧，并不是要害，却是人身上最疼的部位，梅长苏一直安静地靠在蔺晨怀里，安静地似乎受伤的不是他，或者让蔺晨几乎以为，他已经昏过去了。
如果他真的昏过去了，蔺晨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画不成的倒钩是双向的，但正是这个倒钩，才是致命的武器，因为这是真真正正的锐刃，只能刺进去，拔不出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无论怎么拔，都会让伤势再次加重。
看过那么多场景，蔺晨却在面对他的长苏时，第一次害怕了。他浑身都在颤抖着，甚至不敢碰一下眼前的身体。
梅长苏静静靠在床边，脸上没有任何血色，身上却因疼痛和失血冷得直打哆嗦。屋里一时间静默下来，几乎听得见汗水滴落的声音。
忽然一把抓住蔺晨的手，冰凉得让他不由得打了个激灵，梅长苏喘了几口气，声音虽然虚弱，却极坚定。“蔺晨，拔箭。”
要么，将伤口切开，整支箭连根拔起，这样虽然有些漫长，却不至于造成太大伤害。
要么，再刺深一段，趁着倒钩还未放开瞬间拔出，这样可以快速终结痛苦，却也会造成失血。
蔺晨忽然吸了一口气，他发现自己没有那么坚强，面对受苦的他的爱人，他却丝毫不敢下决心，梅长苏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唤道，“蔺晨……”
不等蔺晨反应过来，梅长苏忽然伸出手，握住画不成的箭身往自己伤口处猛然一刺，在屋里惊呼声响起的瞬间一把将箭头拔了出来，带着血肉扔到地上。
血争先恐后涌出来，梅长苏咬着牙，呼吸浅淡而急促，虚汗已然湿透了单衣，却硬是一声不吭。蔺晨当即按住他的肩膀，几枚银针在他几处穴位扎下，待血流停下来，早有身后的人上前，清洗的清洗，上药的上药，待屋里人终于都离开以后，蔺晨一把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长苏，疼得厉害么？”
“很疼…我知道你下不去手。”梅长苏被他扶着躺下来，目光有一丝安慰，却依然虚弱地一笑，“以前跟父帅上战场……这些伤都是我自己处理的，我记得十三岁第一次受伤，自己弄不好也没介意……第二天发烧……父帅还打了我……”
“我不打你，”蔺晨咬着下唇，强忍着逐渐模糊的视线，“……疼就什么都别说了，睡一会儿吧……我陪你哪儿都不去……”
指尖蓦然落下一滴冰凉，梅长苏看着他，许久才开口，“我好不容易睡一会儿……你别把我哭醒了……阿晨，我还活着呢，怕什么啊？”
蔺晨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却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平静下来的。
画不成射过来那一瞬间被推开的时候他就奇怪过，他怎么会当时连一丝警惕都没有，竟然就这么轻易差点被梅长苏推得一屁股坐地上……这要是来个人一刀下来，他蔺少阁主的命就交代了。
不可能，因为只有梅长苏，只有他的长苏接近他会这么让他毫无防备，而他的长苏，是永远不可能对他拔刀相向的人。
——要是会呢？
那就……算他倒霉吧。但是蔺晨敢用命去赌一场，长苏不会。
平静下来的时候回忆起当时，往往泪水会更多。梅长苏早就睡了，蔺晨只握着他的手，低下头，越来越多的液体掉下去，在地面上聚积起一片潮湿。
他的眼泪，永远不能见到阳光，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干涸。他是长苏的依靠，长苏亦是他的支撑。
梅长苏是渴醒的，他失血有些多，腹部右侧传来的疼痛依然清晰地锐痛着，四肢百骸都透着冷。可只是微微侧过头，就看到蔺晨已经攥着自己的手，趴在床边沉沉睡过去了，透亮的天光微微露出一线鱼肚白，积聚着的阴云漫天翻滚着，已然有细密的毛毛雨铺开天地。
蔺晨一醒过来就看到梅长苏在想着什么，睁开的双眼毫无焦距。过了好一会儿，梅长苏转过视线，四目相对，露出一丝浅笑，云淡风轻。
许久，他唤道，阿晨。
蔺晨的眼泪不争气地又到了眼眶里，到底是没有掉下来。他不敢哭，更不能哭。
好歹跟眼前这人快三年了，手忙脚乱倒了点水，揽着怀里人的后颈扶起来一点点喂了水，蔺晨深深吸了一口气，“什么时候醒的？”
“快一个时辰了，见你睡着，没叫你。”梅长苏的声音依旧没什么力气，像是瑟缩一般靠进蔺晨怀里，“阿晨……我冷。”
阿晨是蔺晨的乳名，老阁主要是正大光明叫他名字，那基本上就是要倒霉了，甭管是不是正事。梅长苏躺了一年以后起来，发觉蔺晨以照顾他和欺负他为乐以后，就开始连名带姓地叫他，高兴的时候叫蔺少阁主，不高兴了就是你大爷的蔺晨。
蔺晨还记得芦花荡里，他第一次抱着梅长苏的时候，听着他的喘息，模模糊糊说了句，长苏，叫我…阿晨。
梅长苏缄默着，他向来都这样，做的时候完全不说一句话，那次自然也一样，到底没有叫出来。
梅长苏自己拔出那根带着倒钩的箭时，虽然已经虚弱到没有丝毫力气，还是努力回应着他，蔺晨听到他说，阿晨别怕……我还活着呢。
把梅长苏抱进怀里的时候，蔺晨便意识到梅长苏冰凉的身子，额头已经开始烫起来了。想来是自己忽略了，梅长苏向来体弱，昨天伤重失血，忽略了保暖这一项，倒不是伤口感染发烧的。
“醒的时候冷不冷？”蔺晨微微松开胳膊，梅长苏摇摇头，“……没注意，当时…疼啊……”
这近乎撒娇的态度让蔺晨哭笑不得，反倒是心疼了几分，拍拍怀里人的手，“你就不知道叫我一声？你更重要啊，本来就是病号，现在又是重伤员。哎呀，江左盟要是听说他们的宗主在我眼皮底下被开膛破肚了会不会扒了我的皮？”
话是这么说，倒也没闲着。蔺晨按他躺下就出了门，回来的时候在他身边一坐，梅长苏咳嗽了几声，“大约……黎纲会觉得，他的感觉果然没错，你就是个不靠谱的。”
“喝点水，你先睡会儿，醒了吃药。”蔺晨看了他一眼，忽然叹息道，“长苏，我是真没想到你这么狠。”
“我也没想到……”梅长苏低下声音，“睡的时候昏昏沉沉的，没说什么胡话吧？”
“说了，”蔺晨看着他，“你说…父帅，别打我。”
“因为那次，险些因为我生病贻误战机，而这场病本来就是我自己不注意才……父帅要我记得，自己马虎的错误……一定要改——”他抬头看着蔺晨，“因为我是少帅，一旦我发生纰漏，很可能造成战局失利。”
蔺晨默默地看着他，忽然坚定地摇摇头，“我不认识林殊，我捧心里的宝贝不是林殊，我拼命救出来的人也不是林殊，跟我生死之交的挚友……也不是林殊。”
或许是都不想这个话题继续，梅长苏低着头默然不语，忽然轻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班家，”蔺晨忽然冷下脸，眸中一片肃杀，“画不成的制作者的老巢，我琅琊阁的世交，班城。”
班城。
梅长苏不是没听说过这个名字，在琅琊阁的玄机楼，就有这么一份存档。
百年前琅琊阁初立，曾有十榜，其中有一榜名为暗器榜，收录了当时天下江湖的神兵利器，暗器之名名扬四海，然而很快便招来一批死士前来报复，得亏班家机关暗器相助，从此暗器榜便不再外放。与此同时，花魁榜，乐师榜相继撤下，最终只留下美人，公子，高手，富豪和江湖帮派五榜。
不再外放只是不放出来，可不代表不会排了。近十几年来，画不成从适用于战场机关劲弩到精钢小巧的暗器，已然在前年排到了暗器榜之首。
兰陵班家，正是这画不成的制作者。
“方才那母子，是我的世交兄弟的妻子。”蔺晨朝门外看了一下，“你睡着的时候我问了一下……还真不是巧合，是这段时间，峭龙帮这边出了点事儿，跟班家杠上了，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要说法了。”这边说着，把手里的碗递给他。
梅长苏没说话，他发着烧渴得厉害，急着只管给自己灌水。蔺晨拉着他哭笑不得，“喝这么急干嘛，别呛着了，一碗水没人跟你抢。”
“峭龙帮什么事？”梅长苏不管，见蔺晨按着他不再倒水了有些不满，蔺晨沉下脸，“不能突然喝太多，会难受的。乖，一会儿吃完药给你做好吃的。”
好吃的显然对梅长苏没什么诱惑力，他现在虚弱成这样，什么东西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滋味。蔺晨扶他起来，在他身后多加了几个枕头，这才不客气地上床，搂着他肩膀，“北方巨擎峭龙帮，现在是江湖第一大帮派，帮主束中天，年过四十，为人刚烈正直，眼里揉不得沙子。年前他的亲弟弟，因为救一个被追杀的男人，大约是被当成了坏人，这男人的孩子恐惧之下，驱动了画不成，一招毙命。”
梅长苏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年前蔺晨加班加点拟定琅琊榜的那件事，其中正是有一条，就是琅琊高手榜上的第七名，因丧生于画不成之下，这才让蔺晨焦头烂额连夜修改。
“旁人想是无法得到画不成的，何况还是在一个孩子手里。”梅长苏往他怀里靠了靠，“班家的家主怎么跟你一样不靠谱？画不成是能随便给的？”
蔺晨抬手拨了拨他脸上的发丝，吹了声口哨，“爱子情深么，不过话说回来……估计黎纲他们以后一定会认为我是个不靠谱的，想跟你以后单独出去玩……恐怕是难于上青天了啊……”
看他一脸懊恼，梅长苏轻声笑起来，带的腹部的伤口一阵痛，沉默半晌，他忽然开口，“蔺晨，我想见见……前几天那个拿画不成的孩子……不，孩子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