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冷烟火

一个人应该活得自己并且干净。

——顾城

人世滔滔,这样的人,貌似并不多见。

<1>

我在一个框框里,将陈词写滥。

说到底,不过是纸上的风霜。

听闻,上海的冬天没有雪,只下雨,银针一样的雨。

有些绵绵的疼,埋伏起来。

没有雪,怎么去掩一纸的纷乱?

没有雪,照样兜了一襟深寒,冷却眉弯。

还是有雪的好。

我在等一场雪。

等一场雪将红尘掩埋,于是,天地珠玑,干干净净了。

不然,你听寒鸦声声里,一株株的枯木,立在黄昏,枝桠上,一片叶子都无。

那么喑哑,又那么孤峭,像一个个历尽尘劫的老朽,在风中颤抖。

不话深别,等红尘避过经年的绿芜,等人间一夜白头。

谁说红尘不老呢?不老又为何风鬟雪鬓?

山川如此,江湖如此。

你如此,我亦如此。

但,那又何妨?

就像雪一覆上枯木,就残了。

可是,恰恰好。

枯木残雪,像阔别的知己。

在珠玑一般的天地间。

无须言语,轻拥彼此。

山河寂寂,天地无言。

我立在柴门,捧着一碗冷烟火。

看枯木残雪,在风中眠去。

枯木有残雪,我有一碗冷烟火。

甚好。

<2>

吴宫蔓草,楚庙寒鸦,皆已过眼成灰。

曲院风荷,寒钟灯影,俱已投奔荒凉。

我在一纸沉霜里辗转,欲语还休。

而指尖涩寂,于是,走到寂寞里。

爱极了这寂寞。

这世间,从不缺热闹。

可是,偏偏,孤绝深处,才有我喜欢的东西。

譬如月色,譬如雪色。

都是从孤绝处荒凉里来的绝色。

岁月从不败美人,果然如此。

这个寒宵,落了一夜的雪,于是,我听了一宿的雪。

我们互不打扰,不辩悲喜。

是谁?执一支瘦笔,泼墨于岁月,绘就这银色画卷?

疏疏一痕,便是雪裹青针。

寥寥勾勒,便是檐瓦盛雪。

铺于这天地之间,掩去所有的疲惫。

不信,你听。

她奔往穷林,与穷林私语,于是,穷林不再孤寂。

她投于荒野,与荒野轻歌,于是,荒野不再曲折。

她投于灯火,与灯火拥抱,于是,灯火不再沦陷。

她投于城池,与城池作伴,于是,城池不再喧嚣。

这般风华绝代,又这般素净,且下于尘,与天地间的万物作了知己。

其实,她是一场盛开的花事,一场千帆过尽,终于抵达,落入山山水水的花事。

她,才是活得自己并且干净的那个。

她,更是一碗冷烟火。

天地作证。

好了,此止,懒得去修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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