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梦人生的荒唐
继《夏洛特烦恼》之后,开心麻花又把另一赢得满堂彩的话剧《驴得水》搬上荧幕。这部电影一上映就好评如潮,这一点一点也不令人惊讶。过去的几年中,《驴得水》话剧一直是顶着“零差评”的头衔,积累了良好的观众基础。观众数量次要,观众质量才是主要。这幕话剧激起许多知识分子和女性主义的共鸣。电影中的人物不多,却是性鲜明的几个人的集合。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高潮迭起,把一个深刻而沉重的话题以一种喜剧的方式呈现出来,情节紧凑,没有半点累赘,话剧式的表演方式轻而易举地触到观众的G点。一部电影反映的内容具有跨越时间和空间的普适性,我们不得不说这部电影的讽刺用的极其巧妙。
“我不要你的爱,我只要自由”
从城市逃离来农村当教师的张一曼,是当之无愧的女主角。她自认生性放荡,于是来到这个乡村小学寻求她向往的自由。这里是她的乌托邦,她无意离开。性开放只是她身上的标签之一,她热情、善良、真心地为这个学校做贡献,她真心热爱着她的学生。
张一曼的饰演者任素汐长着一张极具辨识度的脸。她不是那种标准的美人,脸长、颧骨高、嘴巴大。她不像张曼玉、张柏芝这样的美女,天生丽质,风华绝代,她的美不是天生的,而是在笨拙生长中磨练出来的美丽,因而显得与众不同。
美丽的女人不一定放荡,放荡的女人也可以不漂亮。
可是张一曼,你这么放荡,我还是很喜欢你。
可能有些人故意变成妖娆的坏女人,而张一曼与生俱来地有一个自由开放的灵魂。有些开放的人很骚气,而我觉得,张一曼,我觉得,她有灵气,她很纯洁。
她睡过很多男人,可是女人的贞洁并不放在阴道里,她刚烈地捍卫自己的权利。
她这些超前的观点无论是在民国,还是在今天,都是很难被接受。现在已经没有法律来约束她,可是社会的舆论和口水依然会淹没她。
1983年,一位女子因与不同的男子发生性关系,因而以流氓罪处以她死刑。这个女人说:你们今天杀了我,20年后,你们就会知道我做的是对的。
20年后,她的话真的应验了。私生活混乱已经是私人的事情,如今yp盛行,似乎是一种潮流的导向。
我说我喜欢张一曼,但并不代表我赞赏她。她的这种行为,不应该批判,但也不值得宣扬。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选择生活的权利,张一曼的这种生活方式是她的想要和追求。不适合你的,你也不应该去效仿。对与整个世界普遍价值观不符的人,我的观点是,这些人的行为在不破坏公共秩序和他人生活的条件下,我们应该是不予置评的。
“不予理睬”,这才是最大的尊重。
张一曼根本不是一个异类,她完完全全地融入和享受乡村生活。她没有想去挑战什么公德伦理——从来不是为了叛逆而叛逆。张一曼不是女权主义的教科书,她是不完全个人主义,她是一个有知识的女流氓。
张一曼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想通过她在原野花丛间反复吟唱的这首《我要你》就能听的出来。
女性谈到“要”,仿佛是一件很无耻的事情。古时很多人把女性当作宣泄欲望的工具,女子是没有权利说
“要”的,她们只能选择服从,成为男性胯下的奴隶。张一曼敢说“要”,本来就和绝大多数的传统女性不一样了;她要的是什么呢?
“我要 你在我身旁
我要 你为我梳妆”
——这是一种平等和谐的两性关系
“这夜的风儿吹 吹得心痒痒,我的情郎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张一曼的意中人人还未出现,对爱情充满憧憬
“我要 美丽的衣裳
为你 对镜贴花黄
这夜色太紧张 时间太漫长,我的情郎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
——女孩的浪漫与矜持
“都怪这夜色,撩人的风光
都怪这guitar,弹得太凄凉”
——女孩的心动与怅惘
当然,一首歌而已,并不能完全和影片搭上调来,我这样分析确实有些断章取义,但这也可以侧面反映出张一曼的内心世界:对美好爱情的向往以及追求爱情的勇敢。
我在什么时候讨厌张一曼呢?就是铜匠妻子来上门讨伐的时候,她压根没想到自己的“无心插柳”让铜匠爱上自己,从而破坏了铜匠的婚姻。
这个时候,她无异于一个罪人。
这时的张一曼,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怍。这时我们也知道,在她的心里是有一杆秤的。她爱的是自由生活,但是她的良心不能饶恕自己犯了道德和伦理的错误。
我们在这世界上寻欢作乐,前提都应该是不伤害别人。
后来遭到当众数落和殴打的张一曼已经接近精神崩溃。对于铜匠来说,张一曼的一头撩人长发是她最有力的性武器。剃掉长发,这个乡村女教师也就同时失掉了美丽与尊严。她用裁好的蓝白布料给每一个人做好了校服。可是再没有想象中的其乐融融的合照不再可能成真。
她身材修长板正,穿着自己做的旗袍,在花丛中采花唱歌,疯魔的一种表现,就是如孩童。
这个时候,真正的张一曼,已经死了。
孙校长:知识分子的坚守、没落和悲哀
慈祥的孙校长,是一心为了这个乡村学校奉献的。他是一个心系乡土和基层的教育家。
为了给学校增加经费,养了一头驴,而以“吕得水”老师的名义领取空饷。这些都是迫不得已。
如果教育局能给予基层教育足够的重视,犯得着孙校长这样瞒天过海吗?
为了圆之前的谎,在特派员到访的时候,不得不找出铜匠来扮演子虚乌有的吕得水。为了得到美国教育家的资助,配合特派员演了一出叫人啼笑皆非的戏。
你可以说这是知识份子的堕落,但是你也得承认,当你面对的是和孙校长一样的境遇,你不见得做的比他好。他所做的,只是不得以的妥协。
他是身不由己,心里依然满怀大济天下苍生,用知识普渡众生的纯朴愿望。
即使这过程有些曲折,但是他的最终目的依然是简单纯粹且高尚值得敬畏的。孙校长是一个真正的民间教育家。
与孙校长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特派员这个人物。之前被人蒙蔽,后来成为蒙蔽美国教育家的主力。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钱,为了钱可以把黑说成白,把无变成有,他用得当的言语掩饰自己的贪婪。他是整部影片中唯一一个恶得比较彻底的人。
孙校长把女儿“嫁”给铜匠,要求是美国教育家能让他女儿去美国读书。他知道这一场逢场作戏,但是身为一个父亲,他存着自己的私心,他想让女儿接受最好的教育,他有理由对自己女儿的人生负责,他本能地敬重知识的力量。
很多人都像孙校长,初心还在,但是迫于各种压力已经走了太多偏离的道路。这是知识份子的坚守、没落和悲哀。
得不到你,我就毁灭你
裴魁山是真心爱着张一曼的。
但是魁山和一曼的追求截然相反。
魁山希望得到知识份子有应有的待遇,他向往大城市,向往更好的平台,他想有钱,有钱就买貂。他很功利,但是我讨厌不起他来。我们中的大多数人,不也和他一样?他不应该受到任何指责。
一曼和他不一样,她只想在这山村乐土里过远离嘈杂的自在生活。
魁山心底里知道一曼是天真烂漫的。他认为她只是一个失足的女孩。而他,愿意把她从深渊中解救出来。
但是一曼清楚地知道,她不属于爱情,她只忠于自己。
一曼的拒绝让魁山变得暴戾,以至于最后成为陷害一曼的帮凶。他不是要帮助铜匠,他是要为自己泄愤。
得不到你,我就毁灭你。我要让你为之前拒绝我的决定,付出惨痛的代价。
死里逃生后,我怕了
宋铁男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汉子,脑袋一根筋,时常冲动行事。从特派员的枪口下捡回一条命,这个一度铁骨铮铮的汉子被吓得屁滚尿流。
是什么让这个堂堂七尺男儿一瞬间认怂了?
因为死里逃生的境遇让他吓怕了。初生的牛犊都不怕虎,但是随着成长,境遇改变,渐渐发现有些事情并不是一腔热血就能换来的。
“我怕死,行了吧。”“我们斗不过他们,还不是白死一场。”
后来的宋铁男,已经不再如当初那般轻狂好斗。他明白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他是无能为力的。几近绝望的他角色与其无谓斗争,还不如缄默苟且。
你最癫狂,也最清醒
校长的女儿孙佳,是一个神经质的孩子。她悉心喂养着“驴得水”,这头驴死后她伤心痛哭。她不懂成人世界的顾虑,依然保持着孩童般的逻辑。
她就像那个唯一一个指出皇帝不穿衣服的小孩。也是唯一一个敢说实话的人。
但是她被迫出演其他几人设下的种种戏码。这个时候的她,心中已经不再有灯塔和执念,已然心如死灰。
当这一场闹剧结束,孙佳想通了自己的发展思路,决定去延安投奔哥哥。
这又是一群正直且诚实的人对她的招安。
当然影片预设的背景下,这群人就是属于国民党的,对当下社会的讽刺不能太赤裸裸,于是把背景设置在腐败盛行的国民党政府内部。
可今日社会的歪风邪气,与当初的国民党相比,何异之有?
因为不满足于眼前这些尔虞我诈的斗争,孙佳前往更加纯粹的革命阵地。这对于这样一个敢说实话的人来说,是最好的归宿。
孙佳,你最癫狂,也最清醒。
“你是我的红白玫瑰”
愚笨的铜匠,因为扮演“吕得水”一事,而彻底性情大变。
他长着一张死板的脸,五官刻在肌肉里,简洁而不灵动。木讷听话的他是扮演“吕得水”的最佳人选。
在与几人的交往过程,尤其是张一曼的交往中,刻板的铜匠得以改变。
张一曼教他语言,让目不识丁的他看到自己非同一般的语言能力,领略到知识的力量。
张一曼引诱他上床。他第一次感觉到性的神秘和美好。
可以说,之前的铜匠是懵懂的。世界横陈在他面前,只是无字天书。与妻子的房事也只是例行公事,动作单一得像动物一样。
一直受禁锢的铜匠,突然开始解放和觉醒。
张一曼给他上了生动的启智和性启蒙课。铜匠就像被点拨了一般,体会到人生更高层次的乐趣和满足。
一旦文盲苏醒,这又是一股可怕的力量。他的世界其实依然狭窄,可是他的野心却已无限膨胀。
这就像《变形计》里的农村孩子回到乡下开始抱怨贫困的家境一样。
曾经沧海难为水吧。
铜匠开始反抗和起义。回去之后他开始读书,在与妻子的性生活中也开始占据主导地位。
他体内潜伏着的那个“吕得水”的灵魂开始浮现,可是,农民阶级的他依然有他的局限性。他觉醒得不够成熟和彻底。
张一曼是他的红玫瑰,嗜血的蚊子留下的血渍,明亮夺目,嗜血蚀心。
她也是他的白玫瑰,白长裙和白米粒,纯白无暇,温柔寡淡。
他就是忘不了她,得到她“只是玩玩”回复后开始疯狂报复。以至于走上了恶人的道路。
都怪这只嗜血蚊子,都怪这飘扬的白裙子,都怪夜色太撩人,气氛太暧昧。都怪你来过。这美丽的诱惑。
“姿势也变了,花样也多了,这不,还会咬我耳朵了,耳朵是用来咬的吗?”
铜匠妻子的出场把影片推向了一个高潮。这次经历让铜匠彻底改变,明察秋毫的妻子很快发现不对劲,顺藤摸瓜找到了张一曼。
影片中的张一曼绝对是出彩的人物。她是不折不扣的泼妇、河东狮,她满脸黢黑,一股农村人的扮相。但我就是,讨厌不起她来。
有人说:他老婆这样子,怪不得铜匠会出轨。
难道你老婆是泼妇你就应该出轨?我觉得任何理由都不能为自己的出轨开脱。出轨就是不对,不对就是不对。
铜匠从心底里是爱着这个妻子的,或者说是完完全全的依赖。结发为妻,她强势,他就软弱。她身上散发着母性光芒,他的生活由她一手操办,他没有后顾之忧,他们过着清贫简单的生活。
如果没有张一曼的出现,他们还会过着那些平凡的日子。
铁匠的出轨是被动的。他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道德上背叛了妻子。
张一曼唤醒了铜匠对知识和性的渴求,为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而事情的走向,远比一曼想象地要复杂。
总而言之我觉得,铜匠妻子,有趣可爱同时可怜可悲。
铜匠为一曼唱的蒙语歌,在旷野中回荡。唢呐演奏的婚礼进行曲,极具有戏剧性。影片中集中的人物、情节和场景,把所有人都围到一个圈子里,矛盾冲突都在这圈子里碰撞,折射着人生百态。尽管话剧艺术搬上电影舞台的硬伤明显,脸谱化的面孔和刻意流露的表演痕迹,让电影观众感觉不适。但是这依旧掩不住它的神采。
这戏梦人生的荒唐,这辛辣尖酸的讽刺。这个笑话,我想哭,却哭不出。
P.S
这部影片播出后,成为了文艺界的现象级影片,提出思考的不少。(但我一篇也没有看(´・ω・`))。这几天听室友每天哼《我要你》,加上晚上失眠熬夜,补一篇影评,给《驴得水》。拙作一篇,没什么好借鉴和转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