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道仙猿――《空钓寒江》(3)

继续上一篇的内容。

十一、实事求“不”

上一篇我们提到了作者对于彼岸之“0”的追问与思考,随之而来便可以得出这么个结论:几乎所有的科学定律都体现出一种 “不”的内在规定性。

例如,热力学第一定律告诉人们建造“永动机”是不可能的;热力学第二定律则说“热不能自发地从低温物体流入高温物体”(克劳修斯说法);热力学第三定律则指出“绝对零度不可达”。

一般说来,科学理论中的“是”往往是有条件地、相对地成立的,它们都是在做了多种假设,进行过多方面简化之后,才从实验事实中抽象出来。因此它们也只有在“理想条件”下才能严格成立,然而,在现实中这种“理想状态”永远都不会存在。

但是科学定律中的“不”却是无条件地、绝对地成立的!可见,“不”较之“是”而言带有更多“真理绝对性”,因而也更贴近永恒的、绝对的宇宙精神。

对某一领域的不断求“是”固然可以使我们逐渐深化对这事物的认识,然而只有求得到“不”才算摸到了这个领域的终极边界,才能够从闳阔的视野把握住该事物的整体,也才可以说对这一领域达到了彻底的认识。

另有一种深蕴哲理的“求不”,那就是科学上的“证伪”原则。

当代西方最著名的科学哲学家波普尔曾经提出过“理论不能证实,只能证伪”的著名论断,他认为,“观察和实验所提供的经验事实只能证明一个理论是假,却不能证明一个理论是真。”

为什么会是这样?他的回答是,“证实是归纳问题,证伪则是演绎问题”,“作为科学理论的普遍陈述虽不能为大量经验事实所肯定,但却能被个别经验事实所否定”。

求“不”即是主动探索客观存在的外在限制。事物的发展都内含着一定的“度”,超越此“度”即走向对其自身的否定,恩格斯把这种“度”称为“关节点”(例如水的“沸点”与“冰点”),他认为:“物理学的所谓常数,大部分不外是这样一些关节点的名称,在这些关节点上,运动的量的增加或减少会引起该物体的状态的质的变化,所以在这些关节点上,量就转化为质。”

将此理念进一步延伸,办事要想做到“心中有底”就必须在求“是”的同时注意求 “不”,而这个“底”往往也就寓于这 “不”字之中。摸清这个“不”的底线,有助于人们找准事物变化的“关节点”,正确地把握住事物发展的“度”。

无论是确立全球发展战略,还是制定一个国家、一个地区、乃至一个大都市的发展战略都必须做到这一点。

放诸人类社会中,我们还会发现对人类社会发展求“不”要比对自然规律求“不”困难得多。因为对自然寻求“不”并不涉及具体人的利害,而人类社会的“不”将会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利害关系。每个人都会带有生命个体的普遍特征,即以自我生存为中心,然而每个人的生存又无法脱离社会的整体支撑。

这个矛盾也许是当今社会一切不谐之根源。(人体细胞就因为不具备这种“自我中心”特点,整个人体才会构造得如此完美,如此和谐。)“求是”关注的往往是局部个体的可行性,而“求不”则必须在一个更高层次上认清整体的约束性。世人大多注重“求是”而疏慢“求不”,热衷于谋求自身发展,而较少顾及自我制约,可见在现实生活中“求不”比“求是”更加需要人们拥有清醒的头脑,全局的眼光,以及能够放眼高远时空的预见能力。

我们生活的这个宇宙不光对我们展示了精深的至理,还为我们规定了严格的戒律。“求是”与“求不”的对称思维如同相辅相成的两个轮子,“运思如转轴”,配置了双轮的车子显然比“独轮车”更好驾驭,也更加稳健,运掉自如。有此思维,会使我们既善于进取,又胸怀戒珠,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十二、世界需要“异类”

你可以侧目“异类”,瞠目“异类”,凝视“异类”,白眼“异类”,但——绝不可小视“异类”。

异类可以成为事物的中心。

晶莹美丽的珍珠,其中心不过是颗砂粒,正所谓“病蚌成珠”。精美洁白的雪花,它的凝结中心或许就是一粒灰尘。疯狂施虐的台风,其中心竟然是一孔无风无雨,晴朗安宁的“风眼”。

进一步来看,高尚的科学若溯本求源,其萌发中心也多为蒙昧异类。医学源于“巫术”;化学起于“炼丹”;天文学源于“占星术”;地理学源于“风水”;数学起于“数术”;概率论源发于“赌博”。就连科学的许多根本问题也都源自于宗教的原始追问,如生命起源、人类起源、宇宙起源、智能起源。

有时能成为“中心”的还非得异类。同类之物彼此相差无几,谁也难成谁的中心,异类的介入打破了这种无差异的均衡,“中心 ” 自然也就应运而生。

大气中的水汽之所以能凝成雨滴,全靠空气中的尘埃作为凝聚中心。倘若天空绝对干净,哪怕大气中的水汽再多也绝不会下雨。可见,天空里若缺了这些“脏东西”,陆地上就没有雨,没有河流,没有植物,没有动物,当然更不可能有我们人类。一句话,没有灰尘我们就不能活!

有异类存在,可以避免事物在转变时刻出现“过头”现象。

对于绝对纯净又不含空气的净水而言,当温度缓慢降至冰点以下,它有时并不立即结冰,这种现象称为“过冷”状态;反之,当水加热到沸点之上,它还不沸腾,这就是处于“过热”状态。

而液体过热是危险的。一旦过热液体受到扰动,导致瞬时大量气化极易发生爆炸。在工业生产中为了避免出现过热,常在液体中投入几粒多孔质的“沸石”,当达到沸点时,沸石不断释放的小气泡容纳了液体的饱和蒸汽,遂鼓成大气泡腾出,借此即可达到平稳沸腾。有了异物沸腾中心,就足以消除液体过热危险。

异类的适时参与常可化险为夷。

“以异制异”(如同“以毒攻毒”)也是消解“过度”危害的一剂良方。“避雷针”的尖端放电消除了电荷的过度积累,从而避免了整座建筑物因静电积蓄过多而出现爆发式放电(雷击)。

异类还可以歪打正着地成就事物。

西施病心颦美,引得东施效颦;狮虎“白化”,反成珍宠;邮品中的“错票”却成了集邮家们争相追逐的异宝。

“异类”也造就了我们人类。当别的猴子还在树上四脚并用地嬉戏悠荡时,却有少数异类下到地上,直立身躯用双脚走路,正是这些异类猴子演进成了今天的人类。

如是说来,作为“异类”的后代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携带祖上传下来的“异类基因”,有的显性,有的隐性,它不断地激发人们“标新立异”的创造欲望,并在日益强烈的“求异创新”开拓中扩展了人类文明。

十二、史前女人的手印

1998年初夏,为着一项科学考察作者来到大西北。大漠长风,驱车万里,历时一个半月的异域风情,令作者如醉如痴。冰山复雪峰,古道伴长城,青海湖水涩,天池冰未融。一路上,走戈壁,穿草甸,爬沙山,踏雪线,过倒淌河,翻日月山,气喘高原。遭遇北疆沙尘暴,穿越南疆塔克拉玛干,身上飘落过乌鞘岭夏日的雪花,双脚深陷过铺满香炉灰般轻尘的维吾尔族乡间小路,仰头满饮过藏胞敬来的青稞美酒,俯首颈接过喇嘛垂献的洁白哈达。离开高寒,顺着大河,来到了"天下黄河独富"之宁夏,作为此行最后一站,走灵武、过彭阳、转六盘,穿梭秦汉唐旧渠,遍访西海固穷山。十天下来,纵贯宁夏南北。至此,顺利地完成了大西北全部的考察工作,临行前,谢绝了主人盛情安排的著名景区游览,只想就近到贺兰口看看岩画。

在上一篇说到了梭罗所提倡的简单生活,那在这些岩画中,我们也能看到它所独有的简单美。

"简单美"具有最迷人的魅力,它既是要素的极度浓聚,又是本质的高度归一,大自然的基本设计体现了一种朴素深沉的简单美。所有最伟大的科学家,毕其一生都在努力追寻这种终极简单,如今这种简单美却在远古人类的岩画中得到了体现。古代先民们比我们更贴近自然,也许他们更能领悟大自然的简单之美。

“简单”是万变之母,万脉之源,最具共性,许多回归到最简约的东西往往能体现出惊人的相同。

你可以在各个不同地方的岩画中看到相同的主题,相似的风格,甚至是全同的图案。你甚至可以在印第安岩画中看到与贺兰山毫无二致的太阳图案,使人一下子惊呆:那些散居各地,彼此隔绝的古人类,却原来过着大致相同的生活。这真正是史前人类的“大同世界”!岩画是人类最早的"大同书"!

简单才能大同,就像一切天体,无不具有最简单的球形。简单才能永恒,不论是四千七百年前埃及金字塔的造型,还是历时万年的古人类岩画,都以简单取胜,流传至今。

这种从本质上把握整体的原始训练,也许使他们比现代人更具整体观。现代社会,分工精细,繁衍庞杂,人人偏安一隅,各据一枝,不仅视野局域,思维也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到头来,难免落得个只知细末,迷失整体的鸡零狗碎,浑浑噩噩。在复杂中迷失简单是可悲的,但愿这个日渐繁奢的世界能更多一些醒者。

岩画中的原始武器――弓箭

弓箭对古人类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伟大发明。与其他争强斗狠的凶猛巨兽相比,人类革不厚、爪不利、齿不坚、体不硕、力不强、奔不快,凭什么能战胜群兽,脱颖而出?全凭智慧创制利器了。而在少数几种原始武库中,惟有弓箭准确税利,百步开外,先机接敌,我能伤兽,兽却扑不到我,占尽时空优势。

几乎全世界各地古人类岩画中都有弓箭出现,各地古人类文化遗址都有石制箭头出土。可见弓箭对当时古人类创立天下的至关重要作用。

那原始的弓箭武器与现代的枪支大炮有什么本质区别?

这两者有着本性性的区别,不在于功能特性上,而在于它们被创造的目的。弓箭是用来捕猎的,让人战胜野兽;而枪炮只是用来杀人的,让人重新变回野兽。

自"人之初"就已是"文化"、"武化"孪生,同时起源,同时发展。"瞄准—发射—杀伤"三位一体的弓箭原则至今仍是一切现代武器的基本原则,并无突破,尽管每一方面各有长进,互相敦促协调发展。只是从"狩猎"角度审视,武器发展到猎枪阶段,人类在自然界即已无天敌。此后的"武化"则与"猎兽"完全无关,那些大炮、坦克、火箭、导弹、战舰、歼击机、核潜艇、原子弹......其实全都是用来"猎人"的。当年一张弓,如今已是全球大武库。

二战八年半个亿,何等惨烈。现如今比起当年岩画上脸对脸的厮杀可要文雅多了,空战不见飞机照面,锁住荧屏上一个亮点,数百里开外,遣一飞弹过去,自动歼灭敌机。陆战无须盯住目标,操控台前一按电钮,巡航导弹自会按图索骥,直扑敌人巢穴。战室不闻硝烟,杯中咖啡阵阵飘香。空调何需羽扇,狂虏照样灰飞烟灭。

箭的哲学

人们常用“矛盾”来一分为二地称呼那些对立的东西。“弓箭”却典型地体现了“合二为一”的统一优势,合而成器远比分而对立更具积极意义。

箭或许是人类第一个体现“方向性”的制品,其两端各自不同的结构与功能或许是人类首次意识到的“对称性破缺”。“开弓没有回头箭”,它应该是人类对“不可逆过程”的首次体验。

现代科学中一些最艰深的理论,诸如量子力学共轭波函数的表示,狄拉克矩阵力学的左右矢量......这些公式带箭头的矢量表示,原来都来自于古人类在岩石上刻下的这个“箭头”。谁又敢说近年来十分活跃的理论,号称“物理学迎来第三次革命”的“超弦”与岩画上这张弓"弦"完全无关呢?

对史前女人的手的反思

在贺兰口岩画中有一幅十分著名的“手”的图像,几乎每一本介绍中国岩画的图册都会选它,这是一只女性秀美的手,凿刻在距沟底七八米高的一块色彩斑谰的岩壁上。它是按真人手形摹画而后磨砺成形的。我特别注意到它与手臂呈现的145°夹角,并实地试了一下。小臂被特意弯成如此斜度,显然是本人亲自描画自己之手。这是手的主人将左手贴在正对自己眼前的岩面上,用右手摹绘下来的。能攀此岩者决非衰颓老妪,有此手形者也非黄口小丫,想必是位青壮女性之手。

手抚粗凹手印,令我浮想联翩。这是一个现代男人与一位史前女人的万年之握,其反差之巨、对比之烈,使我灵魂受到强烈震撼。说实话,我并非把这相隔百世纪的握手想像得有多浪漫。尽管这是一只十分秀气的手,但倘她突立面前,很可能是一个蓬头跣足、黄齿墨面、举止粗犷,要多不开化有多不开化的女人。令我遐思得更多的是,万年过去了,比起她来,我们这些“文明”的现代人究竟得到了些什么,又失去了些什么?

他们没给我们留下多少遗产(几个破陶罐,几片石刀斧,最好的也不过是几件磨制饰物),但他们也绝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沉重的债务。他们生活在大自然,本身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也把一个完整的、洁净的大自然交付给子孙后代。而我们现代人给万年之后的子孙留下的,却是一份遗产搭上一百份债务的沉重继承。许多积累了多少亿年的不可再生资源,本应是整个人种在整个物种寿期的共同家底。

现如今,祖先未动,子孙无份,很可能叫我们处在中间这几百年的人类急不可耐地挥霍掉了。千秋功罪,何人能与评说?与她所处的时代相比,谁是不遗害后代的前辈?谁又是更值得尊敬的祖先?

史前这位女人面对的是猛兽的凶险。我们现代人是否也面临着日益严峻的生存危机呢?葛洛夫写了一本书《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 》,他声称:"我常笃信‘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这句格言",只要涉及企业管理,我就相信偏执万岁"。

做个现代人实在太凶险了,如同面对一群出手越来越快的剑客,明知自己只有两成生还的希望,还得拼命搏杀。随着世界经济的迅猛发展,倘若"偏执"成了一种不依人们意志而转移的客观发展趋势,这个地球可真待不下去了。

与她手印贴合之际,我这个现代人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优越感,如果人类中真的只有那些极度偏执的人才能存留下来,这个地球岂不成了疯人院吗?我深信,历史的长河中虽然偏执狂"代有才人出",但没有哪一个能够长久的。他们只是这条长河中的水泡,骤然而起,猝然而灭。我更深信,社会终会以健全的理性战胜病态的“偏执”。

岩画,一本敞开的天书、地书、人书,它比世界上任何一部书都要博大、深奥、隽永。对这部全人类的大同书",虽然只是惊鸿一瞥,却会让我们终生解读,终身受益。

本篇完结~


来自量子学派的邀请函,微信扫一扫,打开一个全新的世界。

得道仙猿――《空钓寒江》(3)_第1张图片
图片来源量子学派

你可能感兴趣的:(得道仙猿――《空钓寒江》(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