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无法破碎
镜头里的胡歌依然好看,但和十年前不同,轮廓更加硬朗,荷尔蒙溢出。胡歌喜欢摄影,在他的镜头里,苍蝇、雨水和影子,则指向我们难以触及的深处。这一里一外,一静一动,给胡歌带来了困扰。然而演员的心脏必须在角色里蹦跳的,是哭是笑,都得按照别人的节奏来。胡歌的领悟是,演员要有一颗玻璃心,要敏感,但不能因为跳快了就一下子破碎。
摄影:李奇 造型:小威
时装编辑:Sherry
采访撰文:优笛 编辑:赵颖
十年前后
胡歌的形象越来越硬了,比如这次拍摄,他毫不在意左眼的伤疤,反而要求该怎么拍就怎么拍。这有点像“梅长苏”,经历过毁灭,才更愿意直视自己。但是,胡歌的内心越来越敏感,“怕就怕搞创作的人,心变得越来越硬,还是要敏感、脆弱的心。”今年的三部戏《琅琊榜》、《伪装者》和《大好时光》长时间把他暴露在台前,如今,他反而想把自己藏起来。
“我最近一段时间一直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因为找我的人太多,每天回微信都回不完。”胡歌坦言这次爆红跟十年前演李逍遥时候一夜成名的感觉非常不一样,“十年前,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多关注,一切都是新的感受,当时年纪又小,自我膨胀很明显:飘飘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自信心爆棚。这次是烦躁、焦虑,各种负面的情绪更多,感觉正常工作、生活被影响了。”
其实,这种焦虑感很久前就有了。在新片《猎场》的片场,胡歌成了“松鼠”。那时,《琅琊榜》还没开播,这两部戏正好是同一个执行导演,他习惯喊胡歌“宗主”,“剧组的其他人不知道他在叫什么,以为是‘松鼠’,拍片现场很多人就都跟着喊我‘松鼠’。”
之后《琅琊榜》大热,工作人员很快就知道,这“松鼠”原来是那“宗主”,纷纷改口。在大结局后的第七天,微博上甚至有粉丝发起了给梅长苏的头七点蜡烛的活动。
紧接着就是《伪装者》,这两部国产良心剧引爆了2015年的电视荧幕和网络。除了帮助国产剧重拾了市场信心,背后更有几家公司借助其热播,或是上市或是股市飘红,优质IP的造富能力令人瞠目结舌。
好戏造星更不在话下,两剧中一大波实力派演员被粉丝们追捧成了偶像。而这两部剧有同一个男主角——胡歌。这和十年前,仙侠题材电视剧中频繁出现的胡歌完成不同。
那时,《仙剑》里的李逍遥,自带主角光环,让胡歌一夜成名;然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人们谈的都是李逍遥,“胡歌”不见了。“我一直把李逍遥之后的十年称为后李逍遥时代,我一直在他的光环笼罩下,没有跳出来。直到梅长苏。”
胡歌微博上发过八个字的预告:逍遥之后,梅郎可待。算是对这次转折的一次总结。
撇去角色的不同,胡歌的变化更直接地与那场差点毁掉他容貌的车祸有关。“有了破绽,也有了机会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观察这个世界。如果单从表演的角度来说,这类角色的表演空间大。包括我现在演的《猎场》也是,这个人物每个阶段的反差都特别大,也是经历了人生的巅峰到谷底。
《琅琊榜》里的梅长苏和《伪装者》里的明台,人物设置都有个共同点:他们开始都处在一个比较完美的世界里,然后发生了点意外,戏剧性的转折后,人物命运大逆转,然后,开始变得残忍,或是现实。
而事实上,胡歌不仅是外貌,他的心境也早已走出了李逍遥时代。《猎场》的导演兼编剧姜伟将剧本送到胡歌手上的时候,胡歌一看就爱不释手。“你知道《挪威的森林》里的人物设置贯穿全剧始终,我看到的就是渡边彻和直子的感情线。而第一次看村上春树的这本小说时我还在念高中,当时看不太懂,但被男主人公那种颓废的气质深深地吸引了。我人生抽的第一支烟就是因为《挪威的森林》!我看着看着就去超市买烟了,我还记得是什么烟,17块一包的大卫·杜夫。当时还挺贵的。”
想或不想拍戏
✪我再也无法破碎✪
2015年,胡歌统共开工了三部戏,《伪装者》、《大好时光》和《猎场》。
在这个人气可以兑换成货币的新“粉丝经济”时代,胡歌目前对2016年的计划竟然是暂停。“虽然说演艺生涯看似到了很好的时机,但我觉得已经证明自己了,从一个所谓的偶像、明星向一个真正的演员迈进了一步;接下来再要往下走的话,我又觉得积淀不够了。所以我希望有一段时间可以再去沉淀一下,看些东西,我不希望接下来走的路是在消耗《琅琊榜》和《伪装者》等这几部戏带给我的东西,这种消耗总有一天会枯竭的。到那个时候再去学习或充电就已经晚了。”
胡歌特意补充说:“我经常会不想拍戏。”
2010年电视剧《神话》的热烈反响不亚于现在的《琅琊榜》,还开启了穿越剧时代。“但我自己并不开心,觉得易小川这个角色和李逍遥的角色设定上都极其相似,而我在表演上没有什么突破。作为观众,我会更喜欢发乎天然的李逍遥。当时许多戏找过我,但都是一个类型,我觉得如果再接这样的角色,就会把自己给演死了。也是一直在拒绝。其实,跟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相似。”
然后,胡歌就决定回学校去上课了,也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苦咖啡》的导演张筠,第一次为自己选择了个角色。演了李逍遥之后,胡歌错过了一些想演的角色,比如拍《少年杨家将》,他最喜欢的是杨四郎,后来演了杨六郎;比如跟林依晨的《天外飞仙》,他想演的是上官浩淇,男二号,最后演了董永;再比如拍《射雕》时候,想做杨康的他,还是成了大侠郭靖。
张筠开始根本不想用胡歌,但戏开拍之后仅一天,就拍板说“行”。“张导对我一直很直言不讳,对我之前拍的戏评价不高,合作之后却很惊喜地在我身上发现了一些以前可能连我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特质。演赖声川的《如梦之梦》时,我邀请张导来看彩排,当时又被批评了:'演的什么东西!’给我讲哪些地方不对劲,这个不对,那个不对。”后来,第二年排《如梦之梦》,胡歌又邀请张筠来看,“张导这次看了之后特别开心说,这一年你长大了。”至今,两人仍保持着比较密切的联系。
而参演赖声川的话剧,也是偶然中的必然。2012年下半年,胡歌又正好在“经常会不想拍戏”的阶段,把所有的戏都推了,有了这么个空挡。“当时是许晴的经纪人看到我的一个采访,我在里面讲过,我想演话剧。他们看到了,就联系了我的经纪人。”
胡歌说,在这两年,他从表演中找到真正的乐趣:“以前目标还不是很明确,现在就很明白了,那就是作为演员的幸福感。幸福感其实很简单,就是演了一场很牛的戏,我就能高兴好几天。”
“独处是很重要的!”胡歌说新年的打算要生活,也要独处,最终都是为了做一个更好的演员,“独处让人变得更冷静,也不会被更多世相所干扰,让自己变成一杯清水,这个时候你的内心是最透彻的。更加清晰地看待自己和这个世界。”
独处或许与伤痛一样,是一种考验。胡歌还记得一次在大理拍戏间隙,他自驾去附近的一座山,因为盘山路在修,一路颠簸差点让他放弃,这世上的许多事就是如此奇妙,回程时他不得不选择了另一条向西的道路,“当地的土是红色的,阳光一照,望出去整条路上是浅浅一层粉红色,而前边是金色的夕阳。”胡歌想到自己一路上的艰难,觉得这无疑是上天的赏赐。
几年前我看过一本黑泽明的自传《蛤蟆的油》。看完我就再也不敢说要做导演了。在书里,我看到了一个伟大的导演,在一步步的成长过程中,需要付出些什么,碰到那么多的机遇,他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导演。我们很多人挂在嘴边说“我要做导演”,那不叫做导演,那叫坐导演椅。
ELLEMEN对话胡歌
Q:对你而言,那种能带来“演员的幸福感”是哪场戏?
A:拿《琅琊榜》举例,我跟小飞流有一小场戏。我跟他说,人的心会变的越来越硬。那场戏,我看似是在跟飞流说,实际上是梅长苏在跟林殊诀别,是一种照镜子似的感觉。我跟导演探讨过,这是场自我审判的戏,然而又完全没有退路,不能回头,必须往前走。此刻的梅长苏跟过去的林殊已经隔绝了,他不再有之前的那种道德底线。只要有丝毫的道德底线,就不可能去完成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拿《伪装者》举例的话,应该是我和王天风,我杀他那场戏。
Q:《伪装者》里还有场你跟你哥打起来的戏,很狰狞地在打,用大腿夹住对方的脖子,有把真情实感完全释放出来的感觉。
A:那个场景是一连串事件最后的一个释放,因为之前的计划要让明台亲手杀了大哥,对明台来说是相当煎熬的,最后发现真相的时候几乎是崩溃的。我跟导演讨论过,觉得打斗稍有些过。但导演非常坚持,他说观众看到的是兄弟之间真正的感情,你们在这一刻打的越狠,说明你们感情越深。
Q:你在微博上发过一些不错的照片,比如拍打在窗子上的雨,有些像吴冠中的画。还有一张蓝白红三条短裤的,叫《法国女郎》。
A:哈哈哈。雨后的窗户,这是拍《伪装者》时,我做了后期调过色。法国蓝白红那张是很多年前拍的,当时在《摩登新人类》的拍摄现场,正好看到了这么个场景,红白蓝与旁边粉色秋裤-法国女郎,这种搭配有些讽刺的意味。
Q: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摄影可以成为一种自我表达的途径?
A:其实,在整个过程中,我没有把摄影当作一件看的特别重的事,从来没有赋予它特别的意义。只是成为了一种习惯。要说摄影有什么好处的话,它会培养你观察生活的一种习惯,你会比一般人多一个心眼去看待事物。因为拍照时候,总是想选一个独特的视角去表现它,你总是在寻找别人可能会忽视的东西。
Q:你会注意到一些很平凡很市井的东西,比如你拍的秋裤和苍蝇。
A:其实每个人都还不太一样,照片就是你内心世界的一种折射。比如,这个阶段我特别积极、阳光,拍出来的画面都会很美、明亮;如果这个阶段比较忧郁,拍出来的东西都是灰暗的。有时候把它调成黑白,也是为了掩饰摄影水平的不足,变成黑白突然一下子就有感觉了。
Q:你曾经说过如果自己来拍一部电影,可能会有些乏味,就是一个长镜头到底的故事。为什么选择一镜到底?
A:每个人对电影的理解都不一样。可能由于我自己演戏的经历,我看到的一直是在做加法,在装扮,所以如果说当创作电影的主导权在我手里的话,我希望可以做的是一个减法。我想,它可能会是一个纪录片,现在国内大部分片子设计、技巧越来越多,真情实感却越来越少。影视行业可能是在造梦,真正能打动人的梦还是要真实,因为真实才会难忘。
End
没有结束语✪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