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窗帘拉着，屋子里很黑，感觉不出是几点。被窝里，小宝在用脚轻轻蹭着睡在另一头的大宝。我当然知道她打的什么鬼主意，可我还想多睡一会，就一把把她不安分的腿给拉了过来。可这家伙还没老实一分钟就说：“妈妈，我想上厕所。”我能不让她去吗？我叮嘱她别开灯，可她跑到门边的时候还是飞快地打开了灯转眼又关上。正在这时，抽屉里的电子手表响起，北京时间七点整。
等她去完厕所回来，大宝也从床上溜了下去。两人蹲在床边，围在黑暗里的圣诞树旁小声嘀咕着。
“开灯开灯！”我把头往被窝里缩了缩。一道亮光闪过，“哇塞！妈妈，有五个礼物！”然后两人把礼物搬上床，耳边响起窸窸窣窣拆包装纸的声音。
“妹，是装死兔，是我一直想要的灰色装死兔耶！快点看看你那个是什么？”
“我的是深灰色的装死兔，好可爱！”
“这个是什么？好像是书……《睡蟒边的雪兔》，我猜都猜得到。”
“《乌丢丢奇遇记》，我看过开头，很好看哦！”
“《城南旧事》，我同桌说她一直想看这本书呢！”
“《时代广场的蟋蟀》……妈妈，这本书光听名字就很不错哦。”
“咦？这是什么？也是书吗……哦，是本子啊……天哪，圣诞老人过节还想着让我们学习，他可真是用心良苦……”
“还有一个礼物……哇，妈妈，你也有圣诞礼物耶，圣诞老人送给你一本书，是金子美铃的《向着明亮那方》……”
“妈妈，你看！妈妈，你快看……”
二
我躺在被窝里佯装没睡醒，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仔细想想，不知不觉这已经是陪女儿度过的第六个圣诞节了。
女儿四岁那年的冬天，我第一次萌发给她们过圣诞节的念头。现在想来，还是觉得有点晚了。而且那时没有什么更多的想法，只是单纯地想在平淡的生活里带给她们一个小小的惊喜。准备的礼物也特别简单，每人一副毛线手套，挂在床头，第二天一早睁眼就能看见。女儿醒来果然特别兴奋，其实，她们的开心并不单单是得到了礼物，更多的是圣诞老人带来的那份惊奇和神秘。连我自己也未曾预见到，我这样一个心血来潮的举动会就此让圣诞的种子在她们幼小的心灵里生根发芽。神奇的圣诞树就这样坚定地生长在她们的童年里，不可动摇。
从那以后，女儿对圣诞节的期待和渴盼越来越热切，重视程度远远超过对新年和自己生日的期许。彼时的她们还没有清晰的时间概念，从去幼儿园的路上看到商店橱窗早早摆出来的圣诞树便开始不厌其烦地追问：
“妈妈，还有多少天过圣诞节啊？”
“圣诞老人是外国的还是中国的？他会讲中国话吗？”
“圣诞老人会死吗？”
“圣诞老人的那些礼物是哪来的？他是怎么知道小朋友想要什么礼物的？”
“我们家根本就没有烟囱，圣诞老人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
诸如此类的种种问题，虽然被问得头皮发麻，但我还是强忍着想撞墙的冲动一一自圆其说地去解答。直到上小学后的一天，女儿从学校回来，带着一点小小的怒气对我说：“妈妈，我的同学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圣诞老人，那些都是骗人的！”
我不慌不忙地问:“那他收到了圣诞老人送的礼物吗？”
“没有。”
“这就对了，只有相信圣诞老人的孩子才能收到圣诞老人的礼物哦！他都不相信圣诞老人，当然没有礼物啦！”
“可是，还有的同学说礼物是晚上睡着以后爸爸妈妈悄悄放的……”
“那是因为他们平时太淘气，所以圣诞老人没有给他们准备礼物。他们的爸爸妈妈怕他们失望，就自己准备了一份。”
“那为什么我的好朋友她很相信圣诞老人，也很听话，也没有礼物呢？”
“额……那大概是因为圣诞老人太忙了，给忘了，下次他一定会补上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女儿带回来的疑问越来越尖锐，我的回答也越来越显苍白。说真的，我也不知道十岁的女儿心里对圣诞老人的存在到底还有多少信任在，但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至少，她们从未拆穿过我，并且依然像年幼时一样对这个从未谋面的老头葆有着最纯真的期待。
三
对于给孩子过圣诞节这件事，身边的人大多持两种态度。一种是点赞，觉得为人父母用心良苦。另一种是不解，最常听到的声音就是：
“圣诞节是外国的节日，有必要这么崇洋媚外吗？”
“圣诞老人根本就是假的，这种节日有什么可过的？”
“把孩子教得这么单纯幼稚，不担心长大了容易被骗吗？”
…………
我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过为什么要给孩子过圣诞节，因为在我看来这是一件多么童真有趣而又理所应当的事。同样是外国节日，为什么大人们可以对情人节趋之若鹜，却对圣诞节嗤之以鼻？如果说成人的世界需要一点仪式感来支撑，那孩子的童年同样需要庄重以待。
女儿还在摆弄着礼物，沉浸在对她们而言的巨大喜悦中。我从被窝里爬起来，拿出一个袋子递给她们：“那些是圣诞老人送给你们的礼物，这些是妈妈送给你们的礼物。”耳边又是一阵欢呼雀跃。
你看，心中装着圣诞老人的孩子是多么幸运，可以收获来自圣诞老人和妈妈的双份厚礼。而我这么做是希望女儿能够懂得，在嘈杂的人声里，要学会坚定地守护心中的美好信仰，只有首先心有美好的期待相信美好的存在，才有可能收获美好的果实，才有希望得到生活给予你的意想不到的额外馈赠。
女儿还小，她未必会懂得。而成长是残酷的，童话虽美，终究是场梦。总有一天，女儿会知道，圣诞老人只是一个传说。我在还来得及的时光里，努力地呵护着她们的小小梦想，希望多年以后，她们回忆起自己的童年，不会觉得太乏味太单薄。
孩子，成长的路上难免会有坎坷和风雨，请记住：向着光亮那方，希望一直都在……愿你们都梦成为内心柔软而有力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