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旅三星堆

2017年10月18日至23日，借大学同学成都聚会之机先拜水都江堰、问道青城山，接着又求学草堂诗、论政武侯祠，同学聚会后我踽踽独行在宽窄巷子的人声鼎沸里，一直无法抹去心中一个久远的默念，我是不是应该看看那个地方？第一次入川的我完全分不清广汉、广安、广元，成都真的很大，四川真的太广了，但是我只知道那个地方叫三星堆。地铁、动车、公交、单车、滴滴车，花一晚又一天的时间开始了我的一段三星堆文明的孤旅。

三星堆在今属德阳广汉（成都北40公里）的一个叫三星堆的村庄，广汉城西鸭子河南岸，一块高出周围的弧形台地叫月亮湾，依次散落着三个无从考据的大土堆，马牧河蜿蜒分割而过，这是当地村民奉为“三星伴月”的风水宝地。1929年开春一个叫燕道成的农民在自家院子附近开沟引渠时发现水一直流不过来，沿着中间断流的地方一锹挖下去出现了一个玉石坑，一个尘封已久璀璨独目的古蜀文明开始震惊全球至今傲然于世。燕家父子挖到宝贝的消息不胫而走，文物贩子们蜂拥而至，一时广汉玉的美名流出开来。1934年华西大教授美国考古学家葛维汉带领华西大师生在燕家院子进行了科学系统抢救性的发掘，而燕家的广汉玉除了自家珍藏的外，半数已变卖或送人，建国后才逐步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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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燕道成我不由的想起另外一个人，莫高窟，王圆箓。1900年当王道士发现莫高窟藏经洞的惊天秘密时，中华近代史上最惨重的一场文化劫难拉开的序幕，与其说王圆箓是中华文化的罪人，不如说是那个时代的悲剧中华民族的不幸。清人有“国家不幸诗家幸”一说，我后来戏谑的补上一句“红颜不幸才子幸”，把一段美好的感情碾压摧残求之不得后才有李商隐“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爱情感叹，当人生被被随意剪裁才华被任意玩弄后才有苏轼“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的人生总结，当国家动荡世事艰难时才诞生了悲天悯人家国情怀的诗圣杜甫。而对于文物自身的命运就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弱国无外交，乱世无文保。当今敦煌学成为世界性的一门显学，是中华文化的不幸还是幸运呢？

作为一个愚昧无知的小人物，王圆箓无法承受中国文化之殇，如果他能再等待50年多好。作为一个没有多少见识的广汉农民，燕道成是幸运的，却又是中国人的不幸，还好他不是存于风雨飘摇的满清末年，上个世纪30年代已经是民国的黄金十年时期了，还好日本人最终都没能攻入四川，避免了北京人头盖骨神秘失踪的厄运。燕道成石破天惊的那一锹半个多世纪后，1986年三星堆一号坑二号坑相继发现，终于震惊世界，成为20世纪最伟大的考古发现之一，颠覆了世人对中华文明传统认知，甚至打通的东亚、中亚、西亚文明的关联节点。

上个世纪50年代一个德国学者曾经提出了“轴心时代理论”，意思是说大概北纬30°区域大概公元前500年前后同时出现在中国、西方和印度等地区的人类文化思想的突破现象，比如中国的孔子老子、印度的释迦摩尼、希腊的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等。其实人类文明进化史上也有北纬30°区域5000年前人类在新石器晚期之后陆续进入文明国家行列，比如尼罗河的古埃及、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的中亚文明、印度文明，和中国的浙江的良渚文化，如今这个北纬30°又多了一个三星堆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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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人类进化、文明发展我有这样几个观点：1、在食物采集时代人类迁徙的脚步很快，气候宜居的同纬度东西发展优先于南北发展，所以北纬30度现象不足为怪了。2、人类迁徙脚步发源于东部非洲或者西亚，然后主流方向是追随者太阳升起的地方（当然也是因为亚洲大陆有更多的发展纵深），所以太阳神崇拜是世界性的。3、人类进入农耕时代大规模的迁徙结束，文明交流几乎停滞，文明的发展进入内生发展阶段。4、内生文明时代依然会因为洪水、地震、其他剧烈的气候地理变化、内部族系纷争、外部入侵等等原因造成文明的突然断裂消亡或脉动式转移，比如早起各大文明都有洪水创世纪的说法，比如摩西出埃及，盘庚迁殷。5、如寒武纪的生物爆发是基因突变造成两性繁殖兴起，文明进化也是突发性的，如畜力带来的农业革命，机械力的第一次工业革命电力的第二次工业革命带来的文明进化的跃迁。6、一旦文明再度交融先进文明会对落后文明形成碾压优势，比如西班牙人对南美大陆、大英帝国对中华帝国的碾压。7、非代差的文明边缘的蛮族大锤常常因一两个简单的优势击碎中心文明区域，比如日耳曼人怼罗马人，蒙古人怼西亚人欧洲人。

放在人类进化文明发展历史里，可以看出中华文化虽然晚于西亚中亚印度文明，但是却保存着独特性、内生性、延续性。一般认为作为一个文明应该有三个要件：1、城市聚居地（城池或规模的手工业），2大型建筑或国之重器，3、文字。三星堆发现四面人工夯筑的城墙，三星堆有部分疑似建筑桩基础，有台墩堆的人工遗迹，更有相当发达的玉器青铜器的留存，唯一遗憾的三星堆各种器物上面的纹饰、图案、标识、符号还不能确认为文字。西方历史学家早先只承认中国西周国人暴动的共和元年（公元前841年）作为信史时代开始，1900年后发现的殷商甲骨文才承认的商朝的存在。这也是三星堆更准确的应该定义为三星堆文化的原因，他和同纬度的良渚文化一起形成了中华的长江文明序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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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的《蜀道难》有“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的说法，根据比较靠谱的《华阳国志》记载，古蜀国大概经历了蚕丛、柏灌、鱼凫、杜宇、开明几个王朝。“蜀”字就有目和虫之意，“蜀侯蚕丛，其目纵，始称王”。以此解释三星堆纵目面具人像似乎妥当，但是又充满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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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观点认为远古时期西北的古羌人有着先进的文明，他们从岷山沿着岷江来到川蜀大地，碾压了当地的土人的陶土文明，使得四川迅速从石器时代进入到青铜时代。三星堆土层剖面从新石器时代晚期的一期进入到繁荣的二三期青铜时代可以看出这个明显的分界线。古羌人和中亚粟特人或西亚的有着文化传承渊源，他们其中的一支进入的黄河流域成为早先的炎黄先祖。中原地区经过多次战争融合部族通婚开始了独立的发展，比如黄河流域的商代文明喜欢鼎作为国之重器，鼎也是一种实用的器物，这个也是后来汉族人比较注重实用主义的哲学思想。而相对闭塞的古蜀国则一直延续着古羌人的传统，比如太阳崇拜、神树崇拜（树通地）、神鸟崇拜（鸟通天）、萨满教仪式都和华夏的祖先崇拜有着很大的差别。而太阳神、金杖、金箔面具、青铜面目西亚和古埃及文化的某种相似性。大量亚洲象牙、印度洋的海贝似乎暗示着三星堆文明与印度文明的往来，这也是三星堆文明一直受到西方历史学家、考古学家的追捧热爱原因。三星堆有着其他文明的多种特点，又受中原文明、长江下游文明的影响，比如精美的玉器金杖和长江下游的玉璋玉琮玉杖有对应关系，神树神鸟太阳似乎又是东方的扶桑传说有着某种切合。还有一种说法是山东的有缗氏从东方迁入的，甚至说被商消灭的夏的一族后裔携带着夏国重器沿着岷江迁入川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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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三星堆为都城的古蜀人大概公元前2800年开始衰落，关于一号二号祭祀坑的一种猜想是由于内部纷争或者外部战争，国家的宫殿发生火灾，青铜、玉器、象牙等贵重物品被焚烧或者被破坏，而草草埋入深坑。随后国力近一步衰落或者被奴役，以后的族人开始逃离迁址到成都附近形成了后来的金沙遗址，从金沙遗址也可以看到二者的文化继承关系，只是器物要小很多也少很多。古蜀国缺乏同外部文明的交流愈发的停滞，随着后来战国时期秦的兴起，式微的古蜀国最终被征服而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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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诞生于五千年前持续了两千多年的古蜀国文明（大概4800年-2600年），留下了无比精美的玉石器、无尚荣耀的青铜器和早期的城市聚居的城墙，可惜没有自己的文字。他又与相近的同期的河南二里头文化截然不同，像连续的中国文明中硬生生的楔入一个片段，是外生异类还是中华文明的多样性？哪些夸张的造型，奇异的鸟，树，太阳图腾的崇拜，制作精良的青铜器玉器工艺都超出了我们对那个时代的想象力。他们从哪里来，后来又到哪里去？每一次发现都增添了更多的疑问，每一个设想又延伸出更多的遐想，就像进入宝瓶口的内江水在成都平原生被不断的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渐渐的流入回合凝聚成一道文明的闪光耀古烁今。他们存在过、辉煌过、衰亡过，如今他们也融入中华文明的大家族被人们顶礼膜拜着，也许因为有疑惑才有遗憾，有迷惑才如此迷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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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0-18 晚扬州飞成都，夜宿锦江之星杜甫草堂店。

2017-10-19 上午，游杜甫草堂。中午，四川博物院。下午，游武侯祠。晚，同学把酒言欢

2017-10-20 和同学一起问道青城山，夜宿青城山青源国际大酒店。

2017-10-21 和同学一起看熊猫研究基地，再拜水都江堰，夜宿青城山青源国际大酒店。

2017-10-22 上午，和同学依依惜别。下午，逛宽窄巷子，人民公园，夜宿广汉五洲商务酒店。

2017-10-23 上午，访古三星堆，晚成都飞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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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0月28日，午后笔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