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繁花落尽

                                      序


    你最期待的一场轰轰烈烈的花事开过了。残余满地的荼蘼,竟像是一场空欢喜。

    春天那样美,让你觉得剩下的三个季节都是在等它。漫长而笃定。

    人生却多憾事。前半生的憧憬,惊鸿一瞥也足矣。可如果那春天花事不曾来过,后半生便茫然失措。人生里这场仅有的春,若无花事竟如此生没有黄粱美梦啊!



    你曾刻骨地爱过一个人,但他却不是眼下的任何人。你不知他是何人,却在读到那一句诗时连骨头都痛了。是他吗?我爱过的,是他吗?一腔深情无处安放。


    在浩瀚缥缈的维度里,一定存在那样一个恰到好处的妙人儿,呼吸在苍老的过去,孕育在遥远的未来。可造化弄人,相吸的灵魂,你们的身躯却不得共处一隅。


    你也或许会是那个人,当有一个人在书里翻起历史的尘埃,一滴落泪会将你沉睡的灵魂隔空唤醒。






    傍晚去了王爷幼时的故居。吹着冬风,在他家高高的围墙外徘徊,里面是关着的深深的庭院和幽篁。想想是否当年有那一人和我一样徘徊在此,只为那无中有的情伤。  天已薄凉,湖边的垂柳叶已被风吹尽。湖面已经结了厚的冰。倚近湖边的白玉栏,这里是否还是那时的风景?  来到门前,咫尺间却越发遥远,这不是我要找的王爷府啊我要去找谁呢?  这里早已由醇亲王府又变成了宋庆龄故居。奈何我怎么可能还渴望在这里打转然后假装遇见他呢? 



    惊觉自己的可笑。  悻悻走掉,突然退步,回头深深地看一眼,想把这景致深深地记在脑海中—— 那露出的高大茂密的树冠兴许还能找寻出当年的影子,而门口的马车和里面的嬉笑声早已消失不见,王爷啊我的王爷!竟无语凝噎。我已然花光所有气力。  呼吸着浸骨的寒气,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我是幸福的,在这些不幸的人中,我可以来到王爷呆过的地方,抚摸着他抚过的,看着他看过的,冬日的垂杨柳。“欲倩烟丝遮别路,垂杨那是相思树?”  交杂着记忆,重叠着空间,就是没法吻合着时光。这注定是时空中最遥远的距离。百年之后,百年之前。我们甚至不是彼此的过客。是你说的,天地的惆怅客...低头愁断肠,前尘往事断肠诗,侬为君痴君不知。也许你等了,却再也等不起了吧!世界终究负了你。身后的膜拜又有何意义。



    寒露浓重,我穿梭在人群里,却仿佛穿梭在时光里。一排排的面容,早已模糊,我只记得你的样子。我却忘了,是你残存的记忆在带领我穿越游览。后海是那样热闹,你看了肯定会特别高兴。 多想带你四处看看,你大概肯定会像个孩子。我多怕你孤独。你可知?倚着的满街现世的公子哥,在保时捷、轻骑兵面前,也不及你的笑容。我是多么盼望获取你的展颜一笑,如春风吹裂冬日的冰雪,吹皱一池春水,舒展开花瓣和柳叶,还有那蜷缩的苍老的心。你有这个魔力。“早春二月迎春时节“,你的笑靥就是那鹅黄的迎春花,开在我的心尖儿。  `



    夏天,最是炎热的夏天,我爱顶着骄阳穿梭在林荫里,寻找历史尘封的气息。每一个古塌窗棱前,我都曾驻足过。每一个私家大院,窥探里面无人诉说的秘密,每一盏清幽的灯芯下,是否有当时沉默留守的身影。 我感觉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盏灯,每一处老墙上的别名,都透露着无言的秘密,它们都见过我的过往。我当真相信我曾在过这里。从第一次听到胡同两字心头的颤抖,从第一次仰头前往深处探寻起。有总到不了的前面,因为那是另一个空间。


    在这古典的街巷院落,倒是坚持了我能坚持的最长久的事务。每天穿着现代前卫的时装,抹着红唇,挎着手包,着一丝不苟的妆穿过这枝繁叶茂,破旧斑驳。认真的,成为它的一处别致的风景,就像,它在我心里也属于一处宁静悠远的景致。   我喜欢这里的清晨。总是在这古色古香的氤氲中沉醉,吸一口气,有潮湿陈旧的气味,穿梭于古巷,像是在穿梭冥冥之中。人间如此美好,让我缱绻留恋,人群淹过我,像趟过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人来人往,潮起潮落,生生不息。隐约中仿若听到铜铃叮咚的声音。止不住地向前,总是惦记着找寻,一张宛若我的面容,以为是那个人,却发现,是自己前世惊讶的面孔。


    看这招摇过市的人群,瓦缝中的野花,门槛前摆着的绣花样,暖好的阳光,门框中一晃而过的老猫的尾巴,都让此处的时光如此幽长。呷一口香茶,此生不在别处,别无他求。       即使天色布幕,痞气的DJ在这儿放夜店的欢歌,也并未不妥。灯火迷离,光影交错,blingbling,像凡人一样忍不住流连驻步。这份古今通幽的和谐,竟是这般引诱人。 古老有历史的地方,像守着个人的过往,让我踏实安心;   前卫新潮之处,又会让我灵感闪烁,捕捉那未知的将来;待在这两者结合的胜地,有如鱼得水,怡然自得。


    这周围有我很多的记忆,充斥着繁复的过往。伤我最深的爱恋、我最致命的女朋友、我最特别的同事, 三个天蝎,认识他们,都是在这条街上,我与他们相遇,又是在这条街上,与之分离。在这里捡起,又在这里失去,缘。迷惑经年,就像是地上的落叶,被一阵风卷来,又被风吹去。  

     这条街,暮鼓晨钟,至西向东,缘起缘空。  走在街道上,往事又被风卷起。      梦回,梦落。 缘起,缘灭。这几条街定是有我前世的记忆。才会让我今生找了又寻,着了魔一样。

    今生的记忆,前生的记忆,混杂不清。淡定,情淡魂定。这里在修地铁了,总能覆盖掉一些记忆。可我总是想起那日夜里,分明绿色广告灯牌旁那个巨大的木制电缆轮轴。我只看了它一眼,平淡的欢喜里有一种对未来深深的惶恐。那个午夜十一点鼓楼下等即将到来缘分的女孩。此生她将漂向哪里?



    天上一颗冷星,独自悬在墨兰的天幕,格外的亮,分明像思念的人的眼睛——你可知道我在这有多孤寂?唯我一人空留守。你恨吗?我也恨。“西风多少恨,吹不散眉弯。”  南书房,楠书房,明府里边有个公子郎。大学士纳兰明珠之子纳兰成德,看着你只是石牌上久远的文字。名字都算不上,他们把那叫做历史。是的,你化作了历史,化作了尘埃,我景仰的男子,我爱幕的人。纳兰性德,是你在百度百科里的名字;纳兰容若,是你在各大贴吧里的名字;我的心里有一点痛,容儿,我多想就那么轻轻低低地唤你一声小名,真真切切地就盼望你在我眼前,杵着那么一丁点距离,由我打量你,哪怕惹你生气,也好过这些满天满地满眼的纳兰标纳兰印。而你真是好脾气。读你的诗都是柔的。就算你用词悲凉、就算拿它躲藏。铮铮铁骨下,一颗深情心。冰凉的冷剑,都是用滚烫的铸铁浇成的。冷情痴汉下,心也柔化。愿化蝶恋花,玉女待嫁。只剩真心容不下。

    当时只道是寻常。

    八月里,和一个朋友过往这里。我们坐在离望海楼不远的一处大石头上看小孩打乒乓球,我还曾贪恋院墙外那几只桔的粉的玉兰想要把花瓣摘下来。那几株紫的像芍药一样的花长得都很好看,是我年少时候五月夏初最常见的花,没想到这里打理的好好的开得格外齐整。湖边又似在水心的望海楼是我觉着永远到不了的地方。也有不似帝王时代的方便。那些都是你小时候常去的地方吧!这也是我常去的地方——在知道有那么一个人存在以前。如今这些地方因有了你的诗句,显得格外的惆怅动人,反倒成了我不敢来的地方。“似当时,怎能够?”  从此打这儿过,那种走着走着一头撞入他人怀的小悸动,那种莫名期待的心情,将再也不会有。因为我爱幕的男子,已在三百年前出现又消亡。“心字已成灰。“ 我终于知道有一种比暗恋、失恋都要可怕的情愫,就是痴恋。那是一种无望的感情,就如同这泛白无边的湖水。


    这首曲叫繁华背后。  繁花散尽,一地秋。多才离弃,满天愁。怨尽繁花变秋叶,怨尽故人心已变,哪里知是缘。敢问君今何处在?答我一翩风卷叶。“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容若,你可知我的心意?

    我面前的海,他们管它叫什刹海。在数不清的清宫剧影里。戏里戏外,生生不息。我似乎感觉你的呼吸还停留在白雾间,你凝重的眼神在枝桠上凝结成冰。“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这繁花曲注定是你我各自独谱,错落在两个时空相依相叠的另一半,合奏成一首伤心曲。心近身远,生生世世,相知相恋不相见。

    花开花落,新瓣又添又是一春,你却不知在哪一季由鲜活的生灵变成了曾经变成了孤魂,有如一朵蔫旧的花瓣从枝上褪落剥离,那样的自然与脆弱,我的心也被生生割刻。这时间,冰应该已经结的相当厚了。我不忍回到现在。却看见有个男人牵着他的女人跳下来去,他们在冰上奔跑相互推搡。嬉笑打闹声传得很远,在静静的冰面上荡漾开来。宛若冰丝爆裂,那却是我的心结冰的声音,我知道,换作以前自己就会下去玩,可是现在我不想一个人尝试了。我想等一个人。等他的笑声穿遍我的世界,等他牵起我的手跑过无边的冰面。我答应你,今生在等到你之前,都不下冰面。卷指拉勾。


  2013.1.3   背景音乐:林海《繁华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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