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真恶心。每一次说出这句话,Credence都有一种恶劣的快感,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重复,最后颤抖着叹一口气。那些的快乐都是偷来的,现在都该要还回去了。那些温柔也是一瞬间的,转眼就被淹没在刺骨的寒风里。这世上总不能所有人都幸福,那太公平了,总得有一些人可悲的活着,然后懦弱的念叨,活着真恶心。
Credence已经记不清对于生活的厌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实上,他已经记不清很多事了。养母救了他一命,让他有房子可以住,有食物可以果腹,他很感恩。但是母亲非常不喜欢他,那种厌恶的眼神太灼热了,Credence总是尽力的躲避那股厌恶。于是到现在,他习惯于躲避所有人的目光。
最初养母带Credence到阴暗的阁楼上,冷冷的让他把皮带给她,他哭泣,苦苦哀求,惨叫着求养母停手,求她饶恕,可是都没有用。好像身处汪洋大海,周遭是死寂的黑暗,没有任何办法知道自己在多深的海底,离阳光又有多远。挣扎着向上游,但是太累了,因为看不到一点盼头,然后就放弃了,不再做愚蠢的尝试,静静地漂浮着,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与此同时他感受到了来自身体里的一股力量,一种绝望而强大的能量,嘶吼着要冲出自己的身体,他必须拼命的克制,才能够不伤害任何人。
可是还是有美好的事,那天养母又领回来了一个小姑娘,金色的头发,那么明艳。她总爱跟在自己身后,于是Credence想着,他要做一个好哥哥,至少不要让她的世界太过黑暗。
直到另一个人出现了,Credence在街上发传单的时候曾注意过那个男人,总披着穿着黑色的风衣,穿着笔挺的白衬衫和西裤。他看起来那么优雅,又有些威严,一看就是上流社会的有钱人。所以他也不去找麻烦,他发传单时总会绕开这些有钱人,这就是他的自卑。Credence心里清楚。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男人竟主动找到了他。他径直走向了Credence,停在他面前伸出手“介意给我一份吗?”
“好的,当然了......先生。”Credence低着头嘟囔着的抽出一张传单递到男人手里,无意间触到对方的手背,他有点慌乱,低着头想要离开。那人却突然一把抓住了Credence的手臂,把他扯进了小巷里。
“先生,你这是....”Credence话音未落,男人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传单,揉成纸团,凭空突然升起一团火焰,纸团眨眼见被烧成灰烬在半空中飞舞。男人眼里带笑看着Credence。
“我就是第二塞姆勒一直在找的人,一个巫师。”
他说他叫Graves,他告诉了Credence一切,关于巫师的世界,关于魔法。“魔法是一种美好的力量,Credence。一直以来你都被蒙蔽了,你也是我们中的一员,那个女人一定会为她所做的付出代价。”
Credence觉得心跳的飞快,他感到恐惧,更多的是激动。“你可以......带我离开吗?”
“现在不行,Credence。你还需要继续留在那里,但是你一定可以离开的。”Graves用手扶着Credence的脸,看着他的眼睛,“我保证。”
Credence对这种亲昵的动作很不习惯,但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渴望信任这个人,他觉得或许这就是能救赎他的那个人。
这天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暗了,他痴迷于关于魔法的一切,于是忘记了时间。
“你去了哪里。”养母站在墙边的阴影里,冷冷的问。
“散步。”Credence小声说,“对不起,妈妈。”
他又一次被带去了阁楼,母亲用皮带狠狠的抽他的手心和后背,每一下都火辣辣的疼,抽到上一下留下的痕迹上时,总是会皮开肉绽。他忍不住战栗,膝盖已经跪麻了,他被抽倒在地上。Credence哽咽着抱着头,脑海里出现了Graves脸刀削般的轮廓,还有他的眼睛,漆黑又深邃,就像潭水一样,他说会带自己离开,他保证了。
门轰然倒塌,一个黑发女人冲了进来。
养母吃惊的停了手,继而生气的怒喊,“你是什么人,滚出我的房子!”楼下的人都抬起了头向上看着。
Credence虚弱的喘息着,黑发女人显得很气愤。
“他只是个孩子”她愤怒的挤出几个音节,然后猛的一挥手中的魔杖,“昏昏倒地!”
红光闪过,养母被弹了出去撞在墙上又摔回地面,人群一刹那安静,又猛的炸了锅,有的人怒吼,有的人尖叫着向门外冲。
“谢谢你。”Credence抱着头喘息着看着女人,但是他的声音被几声巨响盖过了,几个穿着斗篷的人凭空出现在屋里,封锁住整个建筑,开始对所有人念奇怪的咒语。
“你作为傲罗的严谨呢。”熟悉的声音响起,Credence猛的抬头。
Graves背对着他。但是Credence绝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不要跟我说她做了什么,因为你的鲁莽,我们必须给所有人施遗忘咒。”Graves冷冷的说。
Credence知道了那个女人叫Tina,以及她可能会被撤职。他不明白为什么Graves要这么做,他差点被打死,Tina救了自己一命。
骚乱结束了,楼下的人们双眼没有焦点,全都迷茫的站着,母亲还在昏迷。穿斗篷的人和Tina都离开了。Graves沉默着走到Credence身旁,他扶着Credence站起来,歪歪斜斜的扛到床上,锁好了门。然后搂到自己身旁,一件一件脱了他的衣服,让他伏在自己怀里,然后抽出魔杖对着血肉模糊的后背嘴里喃喃念咒。
Credence一动不动的伏着,听着Graves的心跳。后背的伤口渐渐不疼了,Graves扶着他坐了起来。又拉起了他的手。Credence呼吸一滞,他想抽回手,却被Graves制止了。
“别动。”
Graves摩挲着他的手心,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Credence呼吸有些急促,他们靠的太近了,他甚至能闻到Graves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
“带我走吧Graves,求你。”Credence低声说着,他抬头看着Graves脸,却看不出丝毫表情,“求求你......只有你能帮我了。”
Graves表情有些复杂,他安抚的摸着Credence的脊背,Credence痴迷一样的搂住了Graves的脖子,轻轻贴上了他的唇。一瞬间他万分慌乱,恐惧,甚至厌恶自己。但Credence却没有拒绝,反而俯身压倒了他。
“不......”Graves惶恐的想要推开。
“没关系的Credence,没关系。”Graves低声安抚着,没有停下动作,“没人会听见。”
空气变得格外燥热,Graves冰凉的手触摸自己的身体,Credence心脏快要跳出来,他那么害怕,可是又不希望就此停下,他不想要Graves离开,甚至渴望多一秒,就多一秒。Graves是那么温柔,他吻过Credence的眉毛和眼睛,“别哭,别哭了。”他说着,然后吻遍了全身。
Credence在黑暗中慌乱的抓着Graves的手臂,喘息着感受到男人进出自己的身体,从温柔到粗暴,时不时让自己变换动作,这举动让他震惊又难堪,但是他那么快乐,有生以来唯一一次,他感到那么快乐。
最终他失去了意识,只记得Graves无数次释放在自己体内,只记得自己紧紧抓住对方不让他离开,然后就是一片黑暗。
第二天醒来,窗户是大开着的,屋里一片狼藉。他回想起夜里的事,觉得脸上火烧般的热。身上也酸痛不已。Graves还是没有带自己离开,但是每当Credence回想起他的温柔,心底竟会隐隐感到快乐。他从未感受过那么深入骨髓的温柔。
从那以后的许多个夜里,Credence总会梦见那个晚上。可是一觉醒来屋里又是一片狼藉,窗户大开着。他隐隐觉得担忧,可是Graves说魔法是美好的事。或许这就是魔法吧?
母亲带着他和两个妹妹去了报社,纽约最大的报社,找到老板Henry Shaw,说要曝光巫师的存在。Credence觉得一定要告诉Graves这件事,不过好在老板觉得这是一家疯子,并没有表现出在意。这让Credence送了一口气。那个报纸上出现过的议员Landon,却突然走向了Credence,“你的那些传单,就该扔进垃圾桶里,那就是你们该呆的地方”他嗤笑着,“怪胎。”
一股怒气涌到了心头,Credence努力的保持这平静,他感觉到一种残暴的力量正侵蚀着自己。而妹妹却抓住了自己的手。Credence冷冷的看着金发青年,然后转身离开。
几天后,London Shaw死在了自己的演讲台上。
而Graves又一次找到了Credence,跟他讲默然者的事。告诉他纽约出现了一个默然者,年龄不会超过十岁,然后让Credence帮助他找到那个孩子。
Credence隐隐意识到Graves或许觉得是他的妹妹,可是他却终于知道了自己都做了什么。摧毁了建筑,还杀了人。Graves说默然者有强大的力量,但非常危险。如果他知道自己就是这个危险的默然者......Credence僵硬的低着头。
“我做不到......我不能......”
“你可以的,Credence。”Graves摩挲着他的,看着他的眼睛,“我能看到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会一起战斗。等你找到默然者,就可以结束这个噩梦了。”
Graves离开时留下一个三角形的挂坠。Credence看着他消失的地方,有一种噩梦不会结束的感觉。
他晚上睡不着觉了。想到自己可能会不受控制的伤害到别人,他不敢再陷入睡眠。只好一遍一遍的回想着那个男人,来度过所有时间。
可是噩梦不会结束。
“这是什么?”Credence从妹妹的床底掏出那根魔杖。
“这是个玩具,我发誓!”小姑娘慌乱的解释道。
太迟了,母亲愤怒的夺过Credence手里的魔杖,胸膛起伏着,声音发抖,Credence感到一阵恐惧,可是他不能解释,他不能让自己的小妹妹被折磨,被打死。
又一次来到阴暗的阁楼上,可能自己真的会死在今天了。
“扒皮带给我。”母亲狠狠地撅断了魔杖。。
Credence颤抖着抬起手,Graves在哪?他缓缓的解着皮带扣,Graves也救不了自己了吗?他扯下皮带递到母亲手中。
“那是我的!”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她站在门边,急切的喊着。
母亲错愕的盯着妹妹,眼神变得更加愤怒。Credence粗重的喘息着,她不能再伤害任何人了。已经够了,十余年的折磨已经够了。那疯狂的念头又一次出现了,他蓦然回忆起自己杀死landon Shaw的过程,那种残忍的快意。他瞪着那个女人,那个殴打他折磨他的女人,一股黑烟猛的把她拎到了空中,女人尖叫着,又被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声音戛然而止。
世界崩塌了。Credence脑子里已经一片混乱,他是个怪物,杀人犯,他冲到大街上,到他们见面的小巷里,摸着那个冰凉的挂坠。
Graves来了,他终于来了。
“告诉我Credence,你的那个妹妹,她在哪,告诉我!”Graves急切的说。
Credence控制不住的哭着,他不是什么巫师,他是个怪物,“我不知道......我害怕......帮帮我......求你......”
Graves一巴掌扇在了Credence脸上。打的他一滞,脸上火辣辣的疼。
“告诉我!你的那个小妹妹,她在哪?”Graves恶狠狠的问道。
Credence茫然的看着他,向游魂一样,他的妹妹?Graves要找她的妹妹。他带着Graves去了那个破旧的公寓。他妹妹过去的家,空气里都是发霉的气味,楼梯每走一步都会呻吟一声,他魂不守舍的跟在Graves身后。
“带我离开,求你。”他哀求到
“你是个哑炮,Credence。”Graves站在楼梯顶层轻声说。
“什......”
“你的家人有魔法而你没有。”Graves抬高了声音,他逆光站着看着Credence,难以分辨他的表情有多冷漠,“你的母亲死了已经是你最大的幸运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整个世界轰然倒塌。好像最后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断裂了。Credence难以置信的盯着Graves离去的方向,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一直活下去的那个希望。那个如此温柔的男人,竟是不存在的。
一堵接一堵的墙倒下,他看到Graves惊愕的表情,这恐怕是他表情最丰富的一次了。
“我想我欠你一个道歉,Credence。”他说。
“我信任你!”Credence声嘶力竭的吼着,用他最绝望的声音“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我还以为你喜欢我!”
Graves诧异的看着他。Credence终于任由内心深处的暴虐肆意的释放了出来。那强大的力量,他压抑了一辈子。他曾多么绝望,现在就多么可怕。
活着真恶心。每一次说出这句话,都有一种恶劣的快感,然后一遍又一遍的在心里重复,最后颤抖着叹一口气。那些的快乐都是他偷来的,现在都该要还回去了。那些温柔也是一瞬间的,转眼就被淹没在刺骨的寒风里。这世上总不能所有人都幸福吧,总得有一些人可悲的活着,然后懦弱的念叨,活着真恶心。
他化成一团巨大的黑色烟雾摧毁着纽约城,那些宏伟的建筑,华丽的街道,虚伪的人群。他看到Graves追了过来,“让我帮你Credence!我可以帮你!”
Credence绝望的将他撞飞出去,却无法杀了他。骗走那少的可怜的信任,比用皮带鞭挞到死还要痛苦。
冲破地面停在了地铁站里,Credence卷缩在墙角,绝望的抽泣着。
“Credence,”一个青年缓缓的挪了过来,“我没有恶意,我不会伤害你。”
Credence微微抬起头,又向墙角里缩了缩。
“我遇到过一个女孩,她像你一样,一样孤独。我可以帮......”青年突然被咒飞了出去,Graves将一沓咒语甩到了他身上。
“不!”Credence愤怒的登空而起,横冲直撞。Tina冲进了地铁站。
“你可以控制的Credence,”Tina喊着,Credence停住了,这个女人似乎救过自己的命,“我可以控制,但是我不想。”
“不要相信那个人,他只是想利用你!”Tina继续说。
Credence又一次看向了那个男人,Graves。深邃的黑色眼睛,他也看着自己,眼神复杂。
“不,Credence我可以解释,让我解释。”
一群人突然涌进了地铁站,Credence看见Graves生气的吼着什么,别管那些人,Graves,解释给我听。
而下一秒是撕心裂肺的痛苦。无数咒语落在了自己身上。耀眼的白光在撕裂自己的身体。他听见有人喊了一声“不!”
这真是缓慢而冗长的死亡,Credence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身体的每一部分被穿透,分裂。曾经被鞭挞的这副身体,被亲吻的这副身体。Graves有没有试图阻止呢,会不会为支离破碎的自己难过呢。是否有一秒钟,他是真的可怜自己呢。
或许都不重要了。恨你还是爱你。已经没有区别了。
Credence最后的意识开始涣散,甚至惨叫声也变得微弱。
是到了噩梦结束的时候了,魔法或许是美好的事,毕竟它让这个男人出现.....
在无尽的死亡里
至少有一刻生的记忆是不绝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