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陵渡口煨秋寒

    窦唯天宫图一遍是52分钟,自入秋至今整听了四十余遍,越听越觉得秋意寒冷,是凉入心脾,浸透骨髓的冷,像是一川烟草,惟余冥然兀坐的孤独感,大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灌我眼耳口鼻,我只得战战兢兢于这寥寥的几声的大音大象之中沉下去,从我自己这沉下去,走走停停,寻寻觅觅……

      这曲讲登月,闭眼后若置身于浩瀚星海,飘飘荡荡,落地于某个星球上,意识模糊,一步走,一步飞起,然后轻轻落下。隔绝一切色相,眼不得观,鼻不得嗅,口不得言,惟留耳幻听宇宙深处仿佛旋转着被吸入黑洞的梵音,绕着圈儿轻轻飘来。

      秋天让人生敬畏感,秋冬都如此,这本就是人开始安顿的季节,万物都躲避自然的威力,开始休憩,花谢,叶落,人也开始堕懒,这叫藏精气,养静气,人和动物,花果树木没什么区别,一样要安安稳稳的经历四季。

      就像水于夏天,风于春天一样,火在秋冬就让人格外亲切。当我们祖先智人从非洲大陆一路跋山涉水来到这儿的时候,四季在眼前逐渐分明,春天捕获第一只猎物,夏天听闻第一声雷,秋天颤抖于第一场雨,冬天得见第一场雪时,激动的心情大概也会手舞之,足蹈之吧,火给予他们的温暖是后世不能理解的,他们或许不会吟诗作歌,一堆柴火颤颤巍巍在他们的洞口里照亮着他们黑黝黝的脸庞,这里,火是生命之火,是他们抵抗秋寒的法宝,是他们幸福的来源。

      北方空气干,我常忘记喝水,于是嘴常皲裂,北风一吹刀割一样疼,那时饭后一碗白开水是家人给我立下的规矩,咕噜咕噜喝下肚,水汽从嘴里哈出来,胃像个火炉咕嘟咕嘟冒泡似的,这是我对秋的不好印象。

    秋天吃白菜最佳,虽不至于如鲁迅先生所写把白菜堆进书房成一个大大的A字,但要吃从不缺,其次便是萝卜和土豆了,前两者和粉条搭配是谓最佳,我爱吃白菜,大白菜,小白菜都吃,入口甘甜清爽,白菜古称“菘”,《本草纲目》上记载:菘性凌冬晚凋有松之操也,故曰菘。初中作文选,有一篇,讲猪肉炖粉条,提到白菜,文说:那入冬时间,万物囤积过冬食物,父亲三日一下地窖,数数地瓜,拍拍土豆,掰开白菜叶子,满满的幸福。文中提到的白菜总让我想起家乡的白菜羊肉汤,而作文课往往在三四节,一念此文,唇齿之中则满溢口水,往往一节课神游到几十里外的故乡寻白菜羊肉,猪肉炖粉条子去了。

    白菜羊肉汤是入秋乡邻左右办事请客必点的一道菜食。整只羊剥皮去骨放在木质的老案板上,架起大锅,劈柴添火,火光被风吹的摇摇荡荡,从锅底下溢出来四处伸头探脑,一圈人煨着火取暖闲聊,大厨敞着怀系着油渍的白围裙端着一大盆料子远远过来,故作嗔怒喊到:闲杂人等闪开闪开。大盆里是一大堆切的细碎的葱白葱叶,洗净的嫩豆芽,粉丝,还有整块的大姜,大蒜。这是配角,不能先放,主角早由勤快的妇女剁成一块一块扔进滚烫的沸水里了。

      肉要煮很长一段时间,人群不时探出头来向大锅张望,几个孩子把球踢进大锅周围都要遭到驱逐,这是对食物的守护,是寒秋里对温暖的一份期冀。傍晚开饭了,风像刀子割的人疼,大锅周围却升腾着层层热气,像个温和的太阳。

      须用大盆,压的满满一盆羊肉,白菜,汤一定要足,生葱姜蒜另剥几个丢进碗里调味,主食自然是馒头,羊肉又鲜又嫩,嚼起来又有劲头,汤喝上一口味道鲜美且辣,就白馒头吃颇有一番风味。

      大概是由于秋天对火的期许,以及那种温暖的渴求,我总想起风陵渡,想起那个热热闹闹,人们围着篝火喝酒吃肉听书的渡口,秋天天地里,但凡有火处,其实皆可为风陵渡。风陵渡是个渡口,迎送旅人去来行走的,人的一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一个渡口,停下出发的,我欢喜秋天,如果问我秋天的味道,大概就是我故乡小风陵渡的那碗热羊肉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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