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与华书房#华杉注四书《孟子》【161】

不要梦想，要理想。梦想更多个人利益成分，理想关乎天理仁义。实用主义的公司，一定竞争不过理想主义的故事。特别是当领导人持实用主义，企业文化是实用主义，公司员工相互之间，员工对公司，也是实用主义，这就会成为一个没有企业精神，只有KPI的公司，这是一定走不远的。

【宋牼（keng）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曰：“先生将何之？”曰：“吾闻秦楚构兵，我将见楚王说而罢之。楚王不悦，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曰：“轲也请无问其详，愿闻其指。说之将何如？”曰：“我将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则不可。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也。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仁义，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怀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

宋牼，亦名宋钘（xing），当时名士，著名学者，他的主张，从为“接万物以别宥为始”，即只有破除（别）成见（宥同囿），才能达到对真理的认识。提出“人之情欲寡”，要清心寡欲；“见侮不辱”，受到欺侮不以为耻辱；号召“禁攻寝兵”，反对诸侯间的兼并战争。主张“人我之养，毕足(满足)而止”，“愿天下之安宁以活民命”。

《庄子》说他们“见侮不辱，救民之斗。禁攻寢兵，救世之战。以此周行天下，上说下教；虽天下不取，強聒而不舍者也。”不停地对劝说，人们都讨厌他了，但他还是硬要宣扬自己的主张。

此时秦楚交兵，宋牼便要去楚国游说楚王罢兵。在石丘，遇见孟子。孟子问：“先生哪里去呀？”

宋牼说：“秦楚交兵，我打算去谒见楚王，向他进言，请他罢兵。如果他不听，我再去见秦王，请他罢兵。两个大王之中，我总会有所遇合，希望他们听我的罢。”

孟子说：“哦，我也不想问得太详细，只想知道您的大意，您准备怎样去进言呢？”

宋牼说：“我打算说，交兵是不利的。”

孟子说：“先生的志向是很好了，但先生所用的提法去不可。”

号，名号，称号，旗号，就是你的核心主张，就像孔子说的“名不正，则言不顺”。你以什么为名说服他罢兵呢？宋牼说“出兵不利”，那就是以利为号了，所以孟子说不可：

“先生用利来说服秦王楚王，秦王楚王因为利而高兴，罢了三军之师，那三军官兵呢，也因为悦于得利，而喜于罢兵。那人人曰利，为人臣者怀着利的观念来事奉君主，做儿子的怀着利的观念来事奉父亲，做弟弟的怀着利的观念来事奉哥哥，这就会让君臣、父子、兄弟之间，都以利相交，这样的国家，没有不灭亡的。今天因为利罢兵了，明天因为利又打起来，不仅跟外国打，自己内部也打，那还游说这回罢兵做什么呢？”

在《论语》里，季氏要攻打颛顼，说防止颛顼强大了，未来威胁到他。孔子说：“吾恐季氏之忧，不在颛顼，而在萧墙之内。”为什么呢，你每天和你的手下一起密谋扩大利益，怎么侵占国君的，怎么夺取别人的，每个人脑子里都是利，那你手下的人，回家也密谋怎么夺取你的。后来果然不幸言中，阳虎作乱，夺了季氏之权。

那应该怎么跟秦王楚王谈呢？孟子说：“您不能以利为名号跟秦楚谈，要谈的，唯有仁义而已，只有这样谈，才有意义。如果秦楚之王悦于仁义而罢兵，则仁义的价值观，就传递给了三军将士，三军将士也乐于仁义而罢兵，仁义一倡，举国之人，皆熙熙攘攘而趋仁义，天下熙熙，皆为仁来，天下攘攘，皆为义往。那为人臣的，心怀仁义以事君，做什么事，都是职责义务，而不是为了利益而效忠；那为人子的，心怀仁义以事父，尽儿子的职责义务，而不是为了利益而孝顺；那做人兄弟的，心怀仁义，执守悌道，不是为了利益而恭敬。这一国君臣父子兄弟，都只知仁义而不知有利，去利而以仁义相接，这样的国家，不王天下，是没有的事，何必言利呢？”

孟子的义利之辨，震铄古今，对国家，对企业，对个人，都是一样。

前一段时间，百度遇到莆田事件，李彦宏做了一个解释，他说谷歌是理想主义的，而百度还是实用主义的。

公司应该是理想主义，还是实用主义呢？

国家应该是理想主义，还是实用主义呢？

个人应该是理想主义，还是实用主义呢？

可能我们首先比较容易接受的，个人应该持理想主义。有理想，则志有定向，勇往直前。没有理想，一心逐利，就为利欲多牵引，最终一定会迷失。

同理，实用主义的公司，也一定竞争不过理想主义的故事。特别是当领导人持实用主义，企业文化是实用主义，公司员工相互之间，员工对公司，也是实用主义，这就会成为一个没有企业精神，只有KPI的公司，这是一定走不远的。

国家也一样，实用主义的国家，一定竞争不过理想主义的国家。美国的强大，现在处在“王天下”的位置，就是他的价值观，两百多年前建国者们奠基的理想主义，如果走特朗普路线，“美国优先”，一切曰利，则必定是美国衰落的开始。

最大的力量，永远是价值观的力量，是仁义的力量。

不要梦想，要理想。梦想更多个人利益成分，而理想关乎天理仁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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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孟子学习参考书目：

四书章句集注，朱熹，中华书局

张居正讲解孟子，张居正，中国华侨出版社

孟子正义，焦循，中华书局

孟子译注，杨伯峻，中华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