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仁读译1744天】：“李约瑟湄潭演讲”

竺校长抗战西迁贵州日记（连载第1744天）

1944年10月24日（周二）湄潭，晨雨，日中阴。晨 12°C，午后 17.8°C。雨量 8.2mm。

        战事:  英军在Nicobar岛登陆。英、美、中、苏承认法国戴高乐政府。蒋委员长号召知识青年从军。 英国皇家学会的会训是"Nullius in Verba (On the words of no man) Royal Society founded"没有任何人的话是最终的真理(1664) , 此与王阳明之说相似。

        晨六点起。上午九点，请李约瑟博士（Dr. Joseph Needham）在学生膳厅演讲，题为"科学与民主"，到教职员、学生约四百人。我先介绍中英科学合作馆（Sino-British Science Corporation Office），设立之目的在于: (一)供给专题资料，(二)供给专题意见，(三)供给专题用药品及仪器，(四)供给科学文献，(五)介绍外国人之科学论文登载于中国，(六)介绍中国科学论文至外国，(七)中西科学家通讯，(八)在国外介绍中国科学现状，(九)对于建设新工业及购置设备供给中国政府意见，(十)交换学生。

        我介绍完毕，李约瑟演讲。先讲科学与战争之关系，其次讲纳粹之失败，可归结为民主国家国防科技之迎头赶上，也足以证明科学决不能被暴虐专制者所利用。再其次，讲近代科学之兴起，与文艺复兴、宗教革命及商业兴盛有关。商人即中等阶级，成就了资本主义，推翻了封建制度，而中国尚未进入这个阶段。最后讲俄国社会主义之成功，已予人以先导。俄国所用于科学之经费，十倍于欧美其他各国(按国家收入占比计算)。而近二十年来，俄国在土壤、地质及胚胎学方面均有显著进步，由此可知社会主义并非是反科学的。李约瑟的演讲，由郑晓沧负责翻译。讲毕，由我致答谢辞。随后，李约瑟一行去生物系，我与学生又谈了半小时。

        两点，在农场中餐，除李约瑟夫妇外，到我校教授二十余人。

        下午三点半，在十五号教室请Picken讲"英国战时农业研究"。说是近三年来，英国生物学家均花大力气研究增产问题……

          晚上八点，在文庙大成殿，又请李约瑟讲 "Observation on the history of science in China as compared with the West"（中西科学史之比较）。我首先介绍并宣读 The University Bureau of the British Empire英国大学局来函。然后是李约瑟演讲。先讲中国儒教注重人伦，不谈天然，与道教不同，故炼丹术源于道教。至宋儒始有科学精神，因其兼顾佛、道之理。其次讲中国在炼丹、营养化学及数学方面的贡献，不亚于其他国家。但近代科学之不能兴起，由于环境，有四个 inhibitory factors（制约因素），即地理、气候、经济与社会。就后二者来讲，中国之不存在商人阶级。而就地理而言，中国为大陆国家，故闭关自守、固步自封，与希腊、罗马、埃及之海洋文化不同。在天气方面，因雨量不一定，故不得不建立灌溉制度。因此，地主全被一国之王所吞并，而官僚封建制度（ bureaucratic feudalism）不消灭，商人无法兴起。讲了约一个多小时，然后是讨论。我为，近代科学是实验的科学，中国人不爱动手，亦是科学不发达的原因。郑晓沧讲，《史记》、《前汉书 》"货殖传"中，对商人竭力排斥，其时中国方脱离封建帝皇，恶商人势力倾人主，遂排斥之，以崇尚儒术，提高士大夫地位，而此辈亦遂高自位置，遂使商工阶级一I顾不振。季梁讲中国炼丹术起源，于《前汉书》中有之。魏伯阳之《参同契》、葛洪《抱朴子》及六朝梁陶弘景，皆为著名人物。所用术语等，与阿拉伯、西欧全部一样。钱琢如认为，中国科学之所以不发达，学以致用为目的是一个原因，且无综合抽象之科学，未用演绎方法，更无归纳法。 胡刚复最后起来发言，时已十一点。散。

（贵州的青岩、遵义、湄潭和永兴，值得每个浙大人一生当中，去走一走、看一看的地方。以上文字系由贵州浙大校友雨仁每天读译自《竺可桢全集》之1940~1946年，一天一篇，新鲜读译，与您分享，“穿越”西迁，见证校长在贵州抗战办学七年的每一天，感悟求是精神，弘扬西迁文化。误读与错漏，在所难免，敬请阅读原著。）更多连载～见【西迁情_求是心】http://blog.sina.com.cn/xiqianq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