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前言:昨夜做了一个梦,梦里见到父亲,听他谈话,醒来凌晨四五点的样子,再三惘然回想,写了以下这些:)

我的父亲于2009年的11月离世。那天有风,天特别的寒冷,地上的霜像鹅毛一样白,父亲就在那个日子里忍着病痛与世长存。我站在父亲的身旁,轻轻地触摸他的额头,想挽留他仅有的温度,一旁的母亲挥泪痛哭,我装作坚强没有哭喊,含泪,转身起走。

记忆中,父亲高高帅帅的,有着豪爽的性格。祖父祖母一共养育了5个子女,父亲是独子,打小就受祖父祖母的溺爱,重体力干活的由姐姐去,调皮捣蛋欺负人之事就找两个妹妹,祖父母中年得子,愈发珍惜,所以爱的天秤自然而然倾斜。

每每空闲的日子里母亲总爱叙说往事,说的最多的当然和父亲有关,责怪对象最多的还是父亲。那时,父亲在国营企业上班,吃国家饭铁饭碗,在60年代能够有一份这样体面的工作,母亲觉得这一生找到了可靠的码头,小日子也过得算可以。但就像托尔斯泰说的,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福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那时我还是襁褓婴儿,母亲和父亲一起出门走亲戚,身材娇小的母亲抱着我走好远好远的路,小路泥泞容易摔跤,父亲吹着小调自顾自往前走着,母亲体轻力薄抱得我满头大汗,父亲还是自个儿向前。在那个时代,从某种角度讲,我和母亲是他的附带品,是他彰显男人气概的对象。待我长大些,我问母亲,难道父亲心里从未有你?难道父亲有重男轻女的陋习?母亲摇摇头说,都不是,他是家里的独苗,他的身上有股傲娇之风,他只负责赚钱养家,其余女人的事撒手不管。我不懂母亲眼中的爱情,也不懂父亲的世俗之势,我只知道,父亲的成长经历赋予了他人格的扭曲,秉性的畸形,对家庭,对爱情,对子女只存在一种大而空的责任范围,没有贴切的照顾,更没有相濡与沫的陪伴……讲到这些,母亲的眼神是空洞的,她叹息自己的这一生读懂了父亲这个人,却没有能力挽留他余伴终生;她惋惜在这世俗的婚姻生活里,自己的付出父亲何曾能尝还,终将,他欠了她一辈子,在这无限的等待中他是她心口永远唯一的缺憾。

在坟前,母亲哭泣,她弱小的身躯承担着那些漫长的哀伤。每一次,我鼓起勇气想在坟前说些安慰的话,又总是退却,很难开口。的确如此,烟灰袅袅,树叶飘零,我又何时能抚平自己内心的皱褶,相见父亲不再是梦里的镜头,回忆,记忆,重蹈覆辙。

小时候上学,父亲总用他那辆大自行车驮着我载进载出,耳畔也少不了他悠悠的小调。记忆里和父亲交流不多,如果犯了错,他的眼睛唬起来足以把我吓哭,所以在我眼里,父亲是威严的。长大成家了,每次回家和父亲的交流也甚少,但父爱却一直在默默涌流。2005年的2月,因身体原因比预产期早了半个月顺利诞下爱女,在身体虚弱的恍惚里,一家人都围着新出生的婴童忙里忙外,但在手术室门口一直有个高大的身影守在一旁,他时而踌躇漫步在走廊,时而踮脚探头朝着门里的那片世界观望,直至我从产房出来,他焦急地叫醒了我,睁眼,我们相望,泪水不自禁地从他脸庞留下。父亲的这个举动,使我安静下来,心里的小船找到了来时的方向。

我从不轻易与他人谈论父亲,不是因为害怕面对或是提及死亡,相反,这是一件很光明的,高贵的事。花开到尽头就要谢下来,但来年还会复活。人死去之后,会有轮回。按照佛教的说法,业缘流转,哪怕我们自己不意愿,都还是要回到另一个身躯重新做人,是对生命敬畏。

夜月,浮云,走廊日影。花枝,春寒,晨雾天光。种种生活的境遇,只能以命运来解释一切,以此最终使自己获得平静。(此文纪念先去的父亲)

你可能感兴趣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