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林何处寻（15）-拜见义父

文 | 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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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公公的府邸，占地百余亩。位于京城的东郊，大门常年紧闭着，门口摆放着两个气势汹汹的石狮子。

时隔多年，秦萧再次回到这里。他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过去，可是现在，那些美好的、痛苦的、挣扎的回忆却又都回来了，它们是那样的鲜明，那样的悲伤。

上一次见到义父的时候，仿佛还是在昨日，头发还没有这么白，精神还没有这么不济，他终于还是老了。

秦萧他从小是个孤儿，是义父将他养大，教他识字，教他练武，将锦葵带到他的身边，又将她从身边夺走……

锦葵也是义父收养的孩子，一张鹅蛋的小脸蛋，一头乌黑的秀发，在人群中总是最文静的那一个。义父请名家教她琴棋书画，请江南嬷嬷教她仪态举止，却独不教她武功。所以锦葵很羡慕那些学武功的女伴，她一有机会就会跑到练功房去偷看。可是她太弱了，总是会被别人戏弄。而秦萧是少数几个不会去欺负她的人之一，所以锦葵喜欢跟在秦萧的后面，虽然他永远都是那副冷冰冰的脸。

这一生，他原本已经习惯了苦楚，他原本应该成为最冷血、最凶残的杀手。可是锦葵的出现，让他感受了从未有过的温暖。监牢不在压抑，阳光下的庭院，弥漫着生机的气息，就连那冰冷的酷室，也不再是那么难以忍受。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能伤得了秦萧。但他的身上还是有着太多的伤痕，都是小时候练武时受的伤，被同伴欺负时受的伤，被义父体罚时受的伤。最严重的一次，血肉模糊，筋骨全断，是锦葵日日夜夜地守在一旁，帮他换药，给他鼓励，他才得以活了下来。

锦葵是他那几年中仅存的美好记忆，直到她死在他的面前。他当时离得那样近，近得都可以听到匕首刺入体内的声音。血是那样的鲜红，她就那样的看着他，没有怨恨，也没有悲伤，嘴角上扬，挂着淡淡的微笑。她是那样的纯净无暇。

她曾说要远离这里，去塞北骑马。他总是笑她，明明是一个文静的女孩子，为什么这么向往边塞。她说她想要自由地骑一次马，去感受冷风刮过脸颊的快感，去追逐那马上就要消失的落日。

可是现在，塞北还在那里，落日也每日都有，可是却再也见不到那个坚韧、爱笑的锦葵妹妹了。

锦葵所带来的快乐，就如同是沙漠中的绿洲，让秦萧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一名剑客，可更准确地来说，是一名杀手。杀手是不应该有自己的感情，否则就只会给周边亲近的人带来伤痛。

所以当义父知道他和锦葵的关系的时候，横在他们之间的，不光是看不见的未来，还多了一把要刺向彼此的匕首。

他还记得那把匕首，刀刃上透着锋利的光，冷冰冰的躺在地上。义父让锦葵拿起匕首刺向他。可是那纤细的、颤颤巍巍的手，最终却调转方向刺回了自己。

那天的风，很冷，她的身体，很冷……

义父最终选择留他一命，从那刻起，他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他甘愿充当义父最锋利的爪牙，拼命地挑战天下用剑高手，拼命地杀人无数。以此来换取自己那虚无缥缈的自由……

秦萧唤了一声“义父”。

程公公身穿一件白色织金锦蟒袍，腰间绑着一根靓蓝色卷云纹银带，一头稀疏的银发，一双冷峻的眼睛，不时地透露着精明的光芒。他最近几年腿脚不利索，深居府里，脾气也变得越发地古怪，眼神却一如往日那样的犀利摄人。看清了底下的人，眉眼才微微地上扬，幽幽道：“你终于肯回来了。”

秦萧依然保持着跪立的姿势，双手捧着剑，低着头，回答说：“孩儿回来了，孩儿将冰魄剑也带了回来。”

身处高处，身边总会培养几个亲信爪牙，程公公身边那多人中，他最中意的还是这个秦萧，够狠，够冷血。可是男人终究还是逃不过女人这一关。越是冷漠的人，越是情深。想当初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跟他对抗，要和他脱离关系。他亲手培养的棋子怎么可以毁在一个女人身上。他怎么可能会放过他们。

棋子再厉害，不为所用，也应当毁之。好在那女人选择自行了断，不然就那样失去了萧儿还真是可惜。

程公公接过剑，暗暗的仔细查看，确定是冰魄剑后，才抬头挤出和蔼的表情，对着秦萧说道：“义父年纪大了，没有几年的活头了，萧儿，这几年你在外面，想必也玩累了，以后就待在义父的身边，好好地陪陪义父。”

秦萧心里冷笑，面上却恭敬道：“义父身体硬朗，又有这么多人照顾着，义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夺命妖花跟着秦萧进来后，就一直默默地站在一旁，此时她的脸上充满着严峻的表情。朝廷上，那帮大臣们呼皇上那小儿万岁，呼义父千岁。怎么到他这就变成了百岁。

夺命妖花偷偷地观察义父的表情。心里思索着，一会儿义父发起火来，义父的火会不会殃及到自己，她要不要顺便开口帮秦萧求个情。

程公公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最终恢复到和蔼的表情，“哈哈哈哈”大笑起来。“知道你不愿意伺候我这个老人家，那就留下来再多住几日。”

秦萧低下头，双眼紧闭，回答道：“孩儿遵命。”

秦萧听命留了下来。从踏进京城开始，程公公就一直派人监视着秦萧，最近下面的人回禀说，秦萧这几日不见任何人，连夺命妖花去找他都被他轰了出来，整日待在房间里喝酒，酒窖的酒都被喝光了一半。

程公公让人继续监视着秦萧。他很惜才，不到万不得已，他真的不想失去这个义子。只要他能老老实实地为他效命，他是很乐意让他继续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