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嵩,在2013年出版的个人摄影随笔集《海上灵光》业界好评如潮,亦被歌迷调侃称作“一个被音乐事业耽误了的摄影家”。
此次为新专辑《青年晚报》远赴法国拍摄平面写真,游走巴黎街头,冬日里萧索落寞的氛围与《摄影艺术》这首冷色调的音乐作品完美契合。电吉他的分解和弦伴随着粗粝的鼓点,仿佛后视镜里的风景凶猛的倒退,催促着听歌的人跳入回忆深坑。
高中,第一次听到他的歌,《认错》——真难听啊…谈不上唱功的唱功,唱腔又另类至极,怎么听都只是一个“网络歌手”。当时周杰伦、林俊杰、王力宏,在小朋友们的心中三足鼎立,许嵩的音乐只能算是一道旁门小菜,还不一定要上。
但他还是火了。同期走红的网络歌手还有徐良、小贱、汪苏泷、等等一干人。
而今,许嵩已经独树一帜。他歌曲的流行,打着唱功的旗号是说不通的(即便有人喜欢他的唱腔),作曲虽然形成了个人风格,但是仍难算一流。
而特别也是必须值得称赞的,是他创作歌词的能力。
许嵩的歌词,兼具方文山的美与新奇,林夕的真与冷酷。无论是中国风还是流行类,从他的第一张专辑《自定义》中,就已经小露锋芒。
“红雨瓢泼泛起了回忆怎么潜,你美目如当年、流转我心间,渡口边最后一面洒下了句点,与你若只如初见、何须感伤离别”了了几句,功力立现。与绝大多数着力于将复古歌词与流行音乐形式结合的所谓“中国风”音乐不同的是,这首《如果当时》中复古优美的唱段是作为“曲中曲”来呈现的。
这之后,许嵩的中国风歌词一发不可收拾,《庐州月》,《半城烟沙》,《千百度》,《惊鸿一面》,《山水之间》,等等。拎几句出来看看。
“儿时凿壁偷了谁家的光,宿昔不梳 一苦十年寒窗,如今灯下闲读 红袖添香,半生浮名只是虚妄/三月 一路烟霞 莺飞草长,柳絮纷飞里看见了故乡,不知心上的你是否还在庐阳,一缕青丝一生珍藏”——庐州月。
“爱像断线纸鸢结局悲余手中线,情入苦难回绵窗间月夕夕成玦,仇心藏却无言腹化风雪为刀剑/半城烟沙兵临池下,金戈铁马替谁争天下,一将成万骨枯多少白发送走黑发”——半城烟沙
“关外野店烟火绝客怎眠,寒来袖间 谁为我 添两件,三四更雪 风不减 吹袭一夜,只是可怜 瘦马未得好歇,怅然入梦 梦几月 醒几年,往事凄艳 用情浅 两手缘,鹧鸪清怨 听得见 飞不回堂前,旧楹联红褪墨残谁来揭”——千百度
专辑出到《苏格兰没有底》的时候,不承认他的才华也不行了。曲风继续丰富,除了中国风歌词依旧保持水准,其他类型的歌词内容也天马行空。许嵩关注社会现象,《伴虎》讲君权,《拆东墙》讲拆迁,《违章动物》讲城管,《毁人不倦》讲情色,此外还有《胡萝卜须》《降温》这样别出心裁的讨喜歌曲,往深处看他的歌词,能够看出他的视野和道德敏感度。作为一个歌手,只去唱你爱我我爱你,听了这么多年,也应该够了。许嵩写词唱歌,不仅说实话,说的也动听。
刚刚新出的这首《摄影艺术》,让我看到了许嵩日益娴熟的隐喻社会的能力。
“面朝大海,我站成了大海,你在我里面浮沉”,第一句十分迷人。在迷幻的节奏与旋律中进入失落的氛围。同村上春树笔下的人物一样,热情中也带有冷漠。
“时光流转,谁还用日记本,往事有底片为证”,不写日记的时代,隐喻节奏过快的时代,不再费神记忆,只剩下匆匆留下的底片。
“拍过我的人”,其实是“爱过我的人”,曾与我同行,为了留念的爱人。不仅含义吻合,读音也吻合。这种手法,是诗人苦苦追求的。许嵩办到了,每每唱到这一句,乐感与隐喻,双重刺激同时袭来。结合朗朗上口的旋律,很快就会被这首歌洗脑。
“拍照别开闪光灯,窥探爱人灵魂,要信自己的感觉够真”,惊艳一句,“别开闪光灯”是指别去搜查爱人的秘密,别去逼问,不如就这样让自己相信,对谁都好。“要信自己的感觉够真”——自己告诫自己,在爱里难得糊涂。
“拍过我的人,傻笑得多诚恳,摁下了快门,晓得心动不长存”,拍照是为了记录一刹那的永恒,同时被许嵩调侃为是自知“心动不长存”,只能借由影像留下感觉。
心动能支撑多久呢?我懂。
但你诚恳的傻笑,让我愿意相信你的认真。
“拍过我的人,体谅了我的冷,热情没及格,真性情得高分”,在这样的氛围中,爱我的人也体谅了我不再那么投入,倒是把这视作真性情,挥霍情感之后剥落下来的内核。
“情爱里受的熬煎,没修得共枕眠,却慢慢修得沉默不言”,将“煎熬”对调,押韵,含义却不变。信手拈来“共枕眠”三个字,饱含着无奈。
“相见恨晚,相处有没恨短,别刻意夸大缘分”,一针见血,让人哑然失笑,对爱人口口声声说着相见恨晚,却草草分手,兀自凄然一笑,怎么不说“相处恨短”?可别再说甜言蜜语。
“拍照不用想太深,什么霎那间的永恒,谁咬定自己不是过客”。
过渡段:一座城市的神秘景点早让你拍腻
像原始的恋人被开发完所有可能性
数码时代用千万像素制造出当我把你放大到底后只剩马赛克的失意
“被开发完所有可能性”,虽然继续爱,但无非在和不同的人做一样的事,所有的可能性都已经消灭。当我想要重新阅读你,影像中却只剩下你模糊的身影。还要感谢摄影艺术,让我能够缅怀,能够确信你真的曾来过。
这首歌词中蕴含着快餐时代里,爱情的易变与动荡,氛围的失落与沉寂。借由“摄影艺术”这一工具,把说不出口的话唱了出来。在你镜头里的我,如今只能对着褪色的照片缅怀。这一首歌,许嵩扮演一个浓缩出来的角色,仿佛在与“拍过我的人”隔空对话,那一段感情,在镜头里封存。
爱过你的人,躺在相片里等,面孔已褪色,缅怀却更深沉。
附上这首歌的链接:许嵩最新歌曲《摄影艺术》,很值得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