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重温《射雕英雄传》,读到俏丫头黄蓉为傻小子郭靖的拜师学艺,筹谋策划时,为了引洪七公入瓮,接二连三奉上美食,其中就有一味名为“二十四桥明月夜”的豆腐菜。
书中是这样描述的,“当晚黄蓉果然炒了一碗白菜,蒸了一碟豆腐给洪七公吃。那豆腐确实非同小可,先把一只火腿剖开,挖了廿四个圆孔,将豆腐削成廿四个小球分别放入孔内,扎住火腿再蒸,等到蒸熟,火腿的鲜味已全到了豆腐之中,火腿却弃去不食。洪七公一尝,自然大为倾倒。这味蒸豆腐也有个唐诗的名目,叫作“二十四桥明月夜”,要不是黄蓉有家传“兰花拂穴手”的功夫,十指灵巧轻柔,运劲若有若无,那嫩豆腐触手即烂,如何能将之削成廿四个小圆球?这功夫的精细艰难,实不亚于米粒刻字、雕核为舟,但如切为方块,易是易了,世上又怎有方块形的明月?”
可见这豆腐菜也颇讲究些功夫,既考了刀功,也要讲究蒸煮的火候。自古以来豆腐菜都颇讲究功夫,所以古人才会对豆腐菜情有独钟。
其实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典籍中就有了豆类制品的产生,《尔雅·释草》中曾提到“戎叔,谓之荏菽。”就是我们今日所称的大豆,但此时古人还没有把大豆制成豆腐的概念。
直到汉朝,淮南王刘安才发明了豆腐。刘安是汉高祖刘邦的孙子,他喜欢道学,想要追求长生不老之术,所以重金招揽了一批精通炼丹药的方士。其中就有号称“八公”的苏非、李尚、田由、雷波、伍波、晋昌、毛被、左昊。刘安当时喜好带着八公,登山造炉,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当时他们取山中“珍珠”、“大泉”、“马跑”三泉清冽水磨制豆汁,又以豆汁培育丹苗。没想到最终炼丹不成,却用豆汁和盐卤最终制成了一片白嫩诱人的东西。有胆大之人食后,发现其白嫩可口,美味怡人,于是取名“豆腐”。
为此,明朝诗人苏平在《咏豆腐诗》中还特别提到,“传得淮南术最佳,皮肤退尽见精华。旋转磨上流琼液,煮月铛中滚雪花。瓦罐浸来蟾有影,金刀剖破玉无瑕。个中滋味谁得知,多在僧家与道家。”可见当时,豆腐的做法已与现在大致相同。都是磨上先榨出豆汁,再倒入锅中煮浆点浆。
其实豆腐还有很多别致的雅名,皆因古人对于词语多有忌讳,或许是因为“腐”字本有“腐烂”的意思。所以当时人们也为豆腐起了“来其”、“甘旨”、“无骨肉”等别名。
清王士雄的《随息居饮食谱》曰,“豆腐一名菽乳,甘凉清热,润燥生津,解毒补中,宽肠降浊,处处能造,贫富攸宜……”当时无论平民百姓还是官宦人家,都有食用豆腐的习惯。
对于贫民百姓来说,豆腐是百搭菜。文学界中最会吃,吃货界中最会写的苏轼曾在《又一首答二犹子与王郎见和》中这样描述“脯青苔,炙青莆,烂蒸鹅鸭乃匏壶,煮豆作乳脂为酥,高烧油烛斟蜜酒,贫家百物初何有。古来百巧出穷人,搜罗假合乱天真。”
读完这首词可以想象,宋朝一户并不富裕的人家,贤惠的主妇采集江畔岩石上的青苔,洗净撕薄,然后晒干制成脯片。等到无钱加菜的时候,取一小片稍加炙烤,就可以成为当晚的一道佐饭菜。然后再用瓠瓜,一种形似如今葫芦瓜的蔬菜,制成似鹅似鸭的象形菜。再加上用大豆做成的豆腐,配上少许自家酿的蜂蜜酒。就这样为一家老小,安置了一顿颇具营养、色香味齐全的家常菜。偶然路经此地的苏轼闻到香味,敲门而入,得到了主人一家的款待。酒足饭饱之后,这位东坡先生旋即大笔挥毫,写出了“古来百巧出穷人,搜罗假合乱天真“的句子。
除了家常菜之外,官宦人家更是充分利用了豆腐适合百搭,充分吸收配菜味道的特点,并加以发扬,将豆腐做成了一种功夫菜。
在《红楼梦》中,宝玉就曾向尤氏要了一碟“豆腐皮包子”,送给晴雯。此豆腐皮包子,乃是用腐皮作为主料,制作素鱼、素鸡、素烧鸭等,并且还以腐皮作配料,以笋丝、虾仁作汤羹,腐皮作包皮,裹制蒸鱼、烧卖、包子等。由此可知,“豆腐”饮食已在曹雪芹的心目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元代张劭盛赞豆腐之味“漉珠磨雪湿霏霏,炼作琼浆起素衣。出匣宁愁方璧碎,优羹常见白云飞。蔬盘惯杂同羊酪,象箸难挑比髓肥。却笑北平思食乳,霜刀不切粉酥归。”简单的几句诗词中,突出了豆腐的味美和爽滑。
而对于豆腐菜的做法,古人的研究远不只此,袁枚在《随园食单》的素菜单里,列举了九款豆腐菜的做法。
其中有一款蒋侍郎豆腐,其做法写的颇为细致,“豆腐两面去皮,每块切成十六片,晾干用猪油熬清烟起才下豆腐,略洒盐花一撮,翻身后,用好甜酒一茶杯,大虾米一百二十个;如无大虾米,用小虾米三百个;先将虾米滚泡一个时辰,秋油一小杯,再滚一回,加糖一撮,再滚一回,用细葱半寸许长,一百二十段,缓缓起锅。”
在这道菜里,豆腐充分吸收了猪油和虾米的味道,并与自身的清香味混合,最终成为了“尾金盘真俗物,腊槽红曲有新方。须知澹泊生涯在,水乳交融味最长”的豆腐菜。
时至今日,豆腐菜的烹饪方法也变得更为多元,或煨、或煮、或煎、或炸。中式的料理有“麻婆豆腐”,“煨冻豆腐”、“鸡汁煮干丝” “清蒸豆腐圆”“酿豆腐”等。自西餐传入之后,现代人又发明了诸如豆腐慕斯、豆腐披萨、豆腐蛋糕诸如此类的创新菜。
皆体现了豆腐质地柔嫩、味道鲜美、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特点,难怪乾隆皇帝也称赞豆腐是,“金镶白玉版,红嘴绿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