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中的深情：《雅弗林斯基－她的眼睛》
文｜筠心
我在海牙市里博物馆的纪念品商店，买了这本薄薄的《雅弗林斯基－她的眼睛》。雅弗林斯基，全名阿历克塞•冯•雅弗林斯基（1864－1941），他被誉为俄国的马蒂斯。马蒂斯何人？二十世纪初野兽派画作的代表人。这一派画家喜欢用鲜艳的颜色作画，给人以热情奔放的强烈视觉感受。
除此，雅弗林斯基的肖像画，最引人注目的是眼睛，他像是要强调什么，要告诉人们什么，带着疑问，带着惊叹，带着对这世界种种不解、不满、不屑……因此，他的画中人表情十分生动，富有表现力，又极具想象力。他们好似戏剧舞台上，一个个鲜活的角色，随时出演尘世间的人情冷暖。
但《雅弗林斯基－她的眼睛》并非他的作品，亦非他的故事。荷兰一位写儿童文学的女作家Bette Westera，从他的画中得来灵感，写了一则诗意的小故事。跟着另一位荷兰女士Sylvia Weve，为童话配上了插画。她们齐心协力，试着用雅弗林斯基的眼睛看待现实，并以她们自己的方式让隐形可见。
听上去有点难懂，有点绕，对不对？或许，读完它，你就不会这样想了。
教堂后的房子里，新搬来一对父子。
“你有妈妈吗？”村里的孩子问。
“有啊，”男孩说。“只是你看不见她。”
孩子们面面相觑。
“既然看不见，那就是没有。”他们说。
可男孩不这么想。
他从柜子里拿出颜料和画笔，开始画妈妈。
画完后，他把它挂在新房间的墙上。
睡觉前，他拉开窗帘，向星星挥手。
“你妈妈住在星星的后面，”他的爸爸曾经说过。
男孩把画从墙上取下来，放在窗前。
“看，”他说。 “这就是你。漂亮吧！”
每晚睡觉前，男孩都向妈妈挥手致意。
他看不见她，但他知道，她肯定在那儿。
她能看见他吗？
还有那幅画？
它很漂亮，但有点小。
或许太小了？
男孩包好颜料。
他用零用钱，买了他能找到的，最大的刷子。他走到街道尽头，在一面空白的墙上，开始画他家的房子。
“看，”他呼唤星星后面的妈妈。 “现在我们住在这里，漂亮吧！”
那幅房子的画很漂亮，但比房子本身要小得多。
或许太小了？
第二天，男孩拿起他的颜料和刷子，来到教堂前面的广场，画他住的村庄。
“看，”他呼唤星星后面的妈妈，“我们的新家就在这个村子里，漂亮吧！”
他从各个方向看这幅画。
它很漂亮，但有点小。
比村庄本身小得多。
或许太小了？
男孩爬上教堂的塔楼。
他看到金色的田野，青青的草地和倒映着蓝天的小溪。
他想把这些都画下来，可是彩色颜料已经用完了。
他只剩黑色……
男孩回到家，从谷仓里拿了一个褪色的球。
他手提一桶黑颜料，肩背褪色的球，离开了村子。他走进田野，创作了一幅巨大的画。
“看，”他呼唤星星后面的妈妈。
“这就是我们村庄周围的样子。漂亮吧！”
男孩走回教堂塔楼，再次爬到顶。
通往星星后面的楼梯有多少级？
也许是塔楼台阶的十万倍。
他看着画。
从上面看，它比他想象的要小得多。
或许太小了？
回家的路上他遇到了一辆农用车。
“我可以和你一起驾驶吗？”他问农夫。
“你妈妈同意吗？”
“我妈妈住在星星后面，”男孩解释道。
农夫笑了。
他们一起创作了一幅巨大的画。
“看，”他呼唤星星后面的妈妈。
“我可以画出彩虹的所有气味！”
整个村庄都能闻到那幅巨画的气味。
但气味能传到星星的后面吗？
男孩省下零用钱。
当存够了钱，他买来四大桶彩色颜料，带到机场。
下雪了，飞机不能起飞。
男孩把桶里的颜料倒在雪地上，爬上沿着跑道准备好的一辆扫雪机。
他制作的这幅画，必须大到星星后面也能看到。
“看，”他呼唤星星后面的妈妈。 “这是爸爸。帅吧！”
男孩站在卧室的窗前。
他的雪画已经融化了。
妈妈是否及时看到？
如果看到了，她知道这是他画的吗？
当妈妈搬去星星后面时，他还很小。
也许她认不出他。
他看着墙上的画。
妈妈会认出她自己吗？
也许住在星星后面的她穿着别的衣服。
或者根本就没穿衣服。
他抓起铅笔，画了几个漂亮的裸女，放在窗前。
“这样好些？ ”他问道。
但没有人回答。
“你知道妈妈现在的样子吗？”那天晚上男孩问爸爸。
“不，”爸爸回答。 “我只知道，在我的想象中，她仍然像你刚出生时一样美丽。”
“妈妈知道我现在的样子吗？”
“也许吧。用你的想象力。“
男孩疑惑地望着爸爸。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用你妈妈的眼睛看看你自己，”爸爸说。 “这并不难，因为你有一双她的眼睛。”
那天晚上男孩久久不能入眠。
他用妈妈的眼睛来看自己——幼儿、男孩和男人。
他想，也许星星就是黑夜的洞。
透过洞，妈妈可以看到地球上的一切，无论它有多大或多小。
第二天，男孩画了一幅新画。
一旦星星出现在天空中，他就会打开卧室的窗，将画举到空中。
“看，”他呼唤星星后面的妈妈。
“这是我。帅吧！”
十来幅画串成一则母子死别的童话故事，里边没有伤感，没有眼泪，也没有遗憾。因为男孩丰富的想象力，明明没有母亲陪伴的人生，却随处有了母亲的身影。平淡中的深情，或许更打动人吧！
于是，我花了16欧元买下了这本，画这么少，字这么少，性价比不高的书。以我目前的荷兰语水平，那些文字是我能翻译的极限，但大致意思在了。因为我能想象，或者说体会母子情。
它让我想起我国南北朝家书——《为阎姬与子宇文护书》。因战乱与子失散，被北齐幽禁为人质的阎姬，三十余年与子生离的岁月，籍着儿子小时候穿过的一件锦袍，以解思子之痛。现实中，阎姬的悲凉入骨，可以说是童话中，男孩夜夜唤母的回应。
只是童话虽美，依旧是凄凉的结局；现实残忍至极，毕竟阎姬母子终获团聚。活着，总是可以希冀，无论多渺茫。
（图片来自海牙市立博物馆）
作者：筠心，喜欢读旧书的70后，从竹影江南到郁金香之国，美篇签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