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看官麻烦大家收收脚,因为叫我宝宝的既不是男票也不是老公,而是我家老头儿。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无论什么时候给他打电话,第一句必然都是宝宝,爸正想你呢。记不起什么时候了,我开始叫我爸老头儿,或许是因为发现他真的老了,或许最初只是开个玩笑,但是认真的说,我爸没遗传给我的双眼皮现在让年近五十的他显得真的好老。
简单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李炮,对,姓李的李,大炮的炮,但不是被大家妖魔化的那个炮。对哦,这不是我真名,因为生之前大家都说什么酸儿辣女,孕妇脸上有没有斑来简单判别男孩女孩,种种迹象表明我应该是个汉子,按族谱说我这辈的孩子火字旁开头,于是乎我家老头儿就决定叫我李炮,对,你没听错,就是这么简单粗暴。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之一就是我是个女孩子,不然因为这名字得多挨多少揍。我出生的时候爸爸不在身边,大姑打电话告诉爸爸说“生完了,是个女孩。”我家老头第一反应是我被抱错了。那天医院只有我一个孩子出生,仅此一句证明我是亲生的。
我觉得他对我不是男孩这件事还是心有怨言的,因为他总有一句话挂在嘴上就是“你说你要是个男孩子得有多好。”不过没办法嘛,咱爷俩赶上了。我也不想当女孩,每次有点什么想法就被他俩一句“一个女孩太危险了、女孩不用赚大钱,自己自足就够了……”。
好像话题扯远了,那就再扯回来……
其实我还是很爱我家老头儿的。小时候爸爸不在身边面具说每一次回家之前不管多晚多累都要先去给我买零食,究其原因竟然是每次他回家我都先翻翻包,要是没零食我就不叫爸。果然,吃货的基因是从小就有的。然后时间线扯一扯就是小学了吧,记得每次考完试我家头儿问我考得咋样,我都会说还行,老头儿就说一句好宝宝。其实现在我也不懂为啥还行就叫好宝宝这件事,但所幸老头的嘴里没有别人家的孩子。初中的时候就离开家里了,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打电话吧,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你今天干嘛了墨迹一天干嘛了。成绩不好的时候老头儿总喜欢用一句话来安慰我“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所幸我这个车跑的离正路不太远,船也没有偏离主航线。
小时候最爱吃的菜是锅包肉,对,就是我大东北名菜,于是有一年的冬天,我家老头儿在家练了一冬天,我每天都是锅包肉吃了一整个冬天。自从那之后,我有好多年出去吃饭再也没点过锅包肉这道菜。还有就是老头儿真的很喜欢偷懒,炒菜之前多倒点油炸个虾片就是他给我的营养加餐,我是不会说我到现在依然很喜欢炸虾片,去中超见到了炸虾片买了回家就炸了,但是没有老头儿炸的味道好,原因很简单啊,没有人和我抢着吃,看见的老头儿就是隔着九千公里的距离六小时时差微信视频里的老头儿,感觉不一样的,真的。
说到吃,真的有好大的一段故事要讲。老头儿还小的时候,暂且称为小老头儿吧,家里一共五个孩子,条件不太好,我从小听到大的故事就是他因为想吃一个冻苹果哭了一天然而最后还是没有搞到手。于是现在他有个习惯就是我从小到大吃的零食每一样都要尝一尝,喜欢益达、绿箭、咖啡、薯片、咪咪虾条、脆皮花生……尤其是可乐,喜欢可乐的程度就是我总能在家里的各个角落发现可乐瓶子,问他的时候他总有一句话就是“我得有一个月没买过可乐了”,“那我捡到的瓶子是谁喝的?”,“昨天买烟凑整顺手拿的。”好吧,我承认,我写到这里竟然觉得无言以对。两句话证明一下他有多爱可乐。出去吃饭人家点酒啤的白的结果给他点可乐。过年拜年的时候熟识老头儿的人送的是可乐。就看叫老头儿捧着一堆可乐笑的阳光灿烂。我家老头儿不吃所有带“豆”这个字的东西,除了豆芽(只吃黄豆芽)和豆腐,他都不吃。举个例子:绿豆芽、豆包、豆角、八宝粥……这还不算完,他不吃的东西还包括一切让他看起来觉得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个怎么解释呢,标准有一点随意,最开始的时候老头儿是不吃茄子的(捂脸笑),菜花只吃白色的不吃绿色的……最要命的是有时候他的脑洞太大了,以至于我觉得我一直认为以后实在不成我的退路就是当网红段子手(不靠脸的那个版本)的勇气是他给我的。大东北一到夏天很多人喜欢把蔬菜蒸一下出锅之后蘸简单的蘸料就当是菜了。但我家老头儿对蒸茄子的一句描述让我到现在对蒸茄子这件事仍然保留有阴影,那句话是这么说的“你没觉着蒸茄子一打开锅盖遇见冷气鼓鼓囊囊的茄子一下撒了气特别像以前蒸的死猪么?”一贯认为自己脑洞巨大无比的我那天真的死机了……我败给我家老头儿了。受老头儿遗传吧,我也有一身坏毛病,我也不吃我看起来觉得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是说因为我吃过我觉得不好吃,而是我接受不了把这个东西塞到我的嘴里,比如大家很喜欢的溜肥肠、涮肚、鸡心、鸡胗、烤鸡皮、鱼脸,鱼头……我承认我不吃的东西的范围有一点略微大。
然后就是上高中之后吧,坦白的说我高中时候有些叛逆,不过青春期么,都可以理解,当时有个男票,老头儿就说这个不行啊这个。自己当时特别犟,就一直在强调没有哪里不行啊,别非得要把家长意愿强加给我啊……不过被老头说中了,一直以来接受的东西不一样,必然造成两个人三观价值观都不太一样,不是说谁人品好就可以在一起的,两个人在一起是要面临很多问题的,这时候有基本等价的三观价值观就显得比较重要了。他又搬出来想当年他高中追一个女生的段子来给我听,最后该来的事情都被他说中了,老头儿这时候还来安慰我,青春期谁没有啊,就像想当年我最相中的是我们班另一个女生,但人家嫌我那时候没钱,不过回头看看她现在过得没有我好,离婚了(此处充分证明一件真理就是只要过得比前任好那就是好的)。现在想想当年分手这件事我一点也不怪老头儿,还很谢谢他,毕竟什么时候接起电话就叫我宝宝永远不会跟我生气的人就是老头儿了吧。
说到了高中,我觉得我家老头儿简直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高一的时候不学习,别管谁怎么说,我就是不学习,高一分完班之后顿悟了,我不算聪明,高中的时候我只感谢勤奋两个字,然后从学年排名后找快一些的地方走到了前面。这期间感谢我送给各路补习老师的学费,毕竟是见到了成效。每次都是一年学费3000,补习费比学费高出来好几倍。高三的时候进了实验班,最后一次模拟考成绩出奇的好,印象中是我高中分数的顶峰了,老头儿当时在家都没用掐指就算出来我高考要够呛当时他也没敢跟我说,高考那几天也不敢在我身边陪我,就在家默默地牙疼了三天。考试成绩下来正好是520(我觉得我要是婚姻不幸福都对不起我高考成绩好么),老头儿到这时候才敢说话,说我猜到你考不好了,你每次考试都是一高一低,太有规律了。对于这件事我真的是不想吐槽。高考分数线是504没记错的话,就是我低空掠过一本线,然后填志愿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在最后一刻填了法语语言文学。然后我竟然被录取了!!!我查到结果的时候心情无比复杂啊,我不想学法语啊(躺地哭),但是后来去档案室查东西的时候我意外的发现我是倒数第三个被录进专业的,也就是说我再一次低空掠过了。里面有个故事就是等录取结果的时候老头儿还说过,我家宝宝只要考的学校出了黑龙江省,咱家三口就把沿途玩一圈然后送你去上学,知道录取的是黑大的时候,我家老头第一反应是这回坐不上飞机了(后爸飘过的感觉)。然后就如他所愿,给他换了车,然后他就开了八个小时的车送我去上了学,一路上还算顺顺当当,家里夏天比较忙,他着急回家,就告诉我第二天早上他五点赶在早高峰之前就要开车走,但是第二天九点多我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他在环城高速上,我还在想怎么这么慢,四个小时还在环城高速上,结果下一句话是“我忘了下高速出口是哪个了。”
然后就是忙来忙去直逼高三一样的大学生活,大二那年吧,决定要出国,就是一阵忙忙活活,各种材料啊,公证啊,证明啊……在这期间家里的老头儿老太太并没有让我省心的迹象,两个人因为乱吃不知名食物,嗜酸性细胞指数在60以上,正常人是5以下,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概念,协和去了,血液研究所去了,都没确诊。然后觉得一直都好惶恐这两个人的身体吧,总是忙忙碌碌,加班熬夜,不给自己好好做饭,一打电话就说一切都好。期间再次低空掠过大英六级,TEF……最后签证总算是到手了。八月末的时候,一起送我到了上海,到了出境关口的时候我拎着行李都没敢回头,然后转身走到里面哭的稀里哗啦。就每天都会打个电话报个平安,聊些有的没的,偶尔视个频,微信置顶的永远是三个人的群,二月末的时候学校有点事情所以回了一趟国,当然是先回家,到家老头第一句话是宝宝你可算是回来了,下一句是我牙疼了半个月了,昨晚知道你下了飞机了就好了。
老头儿永远是那种你给他买什么他都会嫌贵,解决方案很简单,就是不说价格。还有就是自己给自己买什么都觉得贵,但要是我买回家的肯定第一句话是乱花钱,第二句就是还是我家宝贝好。
也是要毕业了,总和老头儿老太太说起来以后工作的事情,本身我们专业别称就叫做“非洲预科班”,所以可能以后去非洲,但他俩意见出奇的一致,就是坚决不可以。下一句话就是“巴黎闹恐袭的时候我俩天天在家都睡不好吃不好,你还要去非洲那我俩过不过了。你去非洲你一年工资多少,你回家,我给你开。”我没法解释清楚人身安全保证问题,如果谁都能保证的话那世界上哪还来的意外。我只能说,看着日渐衰老的老头儿和老太太,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和借口从一个隔着9000公里的地方挪到另一个9000公里的地方。老头儿还有一句挂在嘴边的话“我自己有社保有养老有退休有房有车,我老了不用你养我,我找一个离你不远不近的地方买个房养个老,想我的时候你开车来看看我,结婚在家受欺负了我能第一时间过去给你撑腰,有了孩子自己没时间照顾你家老头儿给你照顾。等我走了,骨灰撒到海里,什么时候想我了,找个海边坐着,就是你家老头儿还在你身边。”
今天早上发来了照片是我上次回国带回去的航模,拿出来玩了,我觉得我和我家老头儿一样一样的,小时候没玩过的东西,长大了都想玩一玩试一试,老头儿说“想玩了等你年末回来的,我教你玩。”
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不是什么纪念日,只是在早上起来看到你的微信,忽然想吃你炸的虾片,想和你抢可乐,抢薯片,教我玩航模,叼着烟一脸享受,吐个烟圈让我吹,一脸嫌弃的看我窝在你身边吃东西,陪我出去走走路,散散心。
你还要在我和老太太身边陪我俩好久好久,你继续做我的蛔虫,看我这条跑的不太偏的船,我继续当你的宝宝,继续让你牙疼。
李炮
2016/4/9 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