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今天一整天可谓是糟糕透顶,首先是跟随我五年之久的叮当猫闹钟,不早不晚恰恰在今儿早上正式罢工。时针和分针永远的停在了4点25这一时刻。相伴了这么久,居然在睡梦中悄悄“离世”,真是一点儿情谊都不顾,这直接导致了我一觉睡过了我的打卡签到时间。
对于一个刚入职场的新人来说,迟到是一个极其严重的行为。等我咽下最后一口包子,站到公司门口时,距离我的上班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零八分。“叮”的一声,移动电子门缓缓打开——
“morning!”马上换上一副喜上眉梢的表情,调动所有的面部器官挤出一个自认为标准的微笑。当然那只是一瞬间,因为我看到我的顶头上司正端着咖啡,像看一只杂耍的猴子一样倚在经理室的门墙上扫视着我。我想当时我的表情一定是凝固了,就像是一抔混凝土夹杂着520强力固体胶“啪”地一下,捂在了我的脸上。
女魔头张小凡女士,我的顶头上司——一个33岁还找不到男朋友的老女人。我无数次的在心中腹诽。
回归到现实中,其实我无比极其非常地惧怕她,一见到她,我感觉自己全身的毛细血管都开始打颤,以至于经常紧张的说不出话来,这一点,在方案讨论会上表现得异常明显。
“你!跟我到办公室里来一下”虽然当时我低着头假装埋头做文案,但其实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个“你”指的就是“我”。
心头一颤,笔尖就猛地扎进了我左手食指,疼得我一时间连眼泪都快飙出来了。我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开始向经理室挪步,一路上想着我亲爱的经理大人究竟会是苦口婆心地教育我呢,还是干脆原形毕露地责骂我?
等我从经理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饭点。刚刚经历完一场暴风雨的洗礼,我顿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又熬过去一劫,难过的是这个月的奖金怕是要泡汤了。
张小凡女士对于我今天的迟到表示了极度地不满。作为一个新人,对于公司应该要有满腔的热情,要怀有为公司赴汤蹈火的决心,要有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担当。刚刚进公司就开始迟到早退,产生懈怠情绪,以后还得了,这样的人就是废人!
有一瞬间我感觉我的心脏就是一个山谷,我的整个身与心都不断重复着两个字“废人!废人!”一轮一轮循环往复,突然让我产生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我先是在心中咒骂“老处女”一千遍,后来发现小凡女士仍然在纠缠着“废人”二字,我果断开始在心中悼念起我的闹钟。我对这只叮当猫闹钟,就像对待一个心动已久的美女一样,内心存有一种爱恨交织的情感。
我刚要在心中为我的闹钟念悼念词,张小凡就让我出去了。然后我一瞥时间,竟然已经10点50了。一上午都过去了。
稍稍环顾一下公司全景,发现此刻所有的人都像是得了痔疮一样,在座位上左扭右转,两眼直直盯着墙上的猫头鹰时钟,双手握拳作冲刺状。不就是吃个中饭,搞的像要去和林志玲姐姐约会一样,我内心暗暗地鄙视了下众人,蹦跶着回到了我的位子。
今天早饭吃得晚,我现在是一点儿也不饿,加上刚刚被经理大人精神摧残了那么久,更加的食欲全无。我准备装认真状,让人以为我工作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不吃中饭是有后果的。
因为小凡女士的精神轰炸我已领教过多次,现已逐渐产生抗体,虽说被摧残的过程仍旧无比难熬,但是出了办公室不消半小时,我就会间歇性失忆,把这段不美好的回忆删除。
所以说,没撑几个小时,我的肚子就开始拉起了警报。当时我正在聚精会神地完成一份大型广场活动的策划,突然的这一记抑扬顿挫的腹中闷响,顿时打断了我全部的头绪。
翻遍大小抽屉,找到了一盒昨天吃了一半的饼干,一根王中王火腿肠和一些零零碎碎的蜜饯。我的贮备居然如此匮乏,要是芸姐在就好了。女人的抽屉里总是藏着一整个超市。
严格的说,芸姐算是我师傅。每一个刚进公司的新人,都要认一位资历老一些的员工做师傅,一带一,新人进步得快。芸姐因为比我大得不多,也就不过三四岁,叫师傅未免太别扭,所以就叫她芸姐。她前不久刚结婚,现在和她的老公在泰国度蜜月。泰国,一个让人想入非非的国家。
等到下午四点的时候,我已经饿得浑身瘫软,伏在案板上装死。我想这个时候去看那种荒岛余生的电影,一定特别有感触,说不定还会留下几滴鳄鱼的眼泪。我企图通过这种漫无目的的思维风暴,来消磨掉最后的一个小时。
奇怪的是,今天这位用生命在工作的张小凡女士居然奇迹般地早走。四点半刚过,她就拽着传说中5位数的包,踩着细高跟离开了办公室。
剩下的半个小时,整个大厅都在开联欢会。除了个别人可能因为要去和志玲姐姐约会而眼巴巴地瞅着大钟等待下班,和已经饿成一坨烂泥的我,其他的人都在尽情的欢腾,女的淘宝,男的炒股看复盘,嘴里嚷着各种市井的语言。
旁边的一位姐姐在给老家的娘打电话,说着一门奇妙的语言,乍听下像是日语,仔细听,像是日本的乡下人在说日语!我就捂着肚子一直傻乐,一直到下午五点的钟声准时敲响。
我以为我倒霉的一天已经过去了。
我真是太天真了。
下班对于我的意义就相当于下课对于学生的意义一样,虽然知道你轻松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个小时,可能回到家还得加会班整理整理文稿,不然明儿早会到你发言时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似的,张张嘴,却什么也吐不出来。但是你仍旧感到无限的喜悦,像是迎接一场学生时代盛大的假期一样,感觉还有无限的时间供你挥霍。
我背着小挎包一溜儿小跑,连肚子饿都顾不上了,丢下两个钢镚儿,赶紧找个位子坐下。因为是始发站,当时人还不多。我喜欢后排的位子,不用让座。这当然不是我品质有多恶劣,只是因为有些老太太老爷爷心眼儿也特实在,你给他让座他也不要,这就让我有些尴尬了。
我就说我太天真了。公车开到一半儿就不动了,还以为公车抛锚了,抬头一看前面一望无际的各种车,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居然堵车了。
本来我都没想到今天一天发生了如此多倒霉的事情。这一堵车,时间都停滞了下来。反正也没事干,不自觉得我就回忆了下自己一天的过程。这一想,才惊觉自己今天真是衰神附身了。
就像我第一句话说的,今天真是倒霉透顶了。
现在我置身于一辆充斥着烟味与汗味交织的、抱怨声咒骂声此起彼伏的车厢内,看着这一群和我差不多同样倒霉的衰神,我突然觉得好像也无所谓了。
给我块糖让我甜一下,生活也就这么过去了。
“动了动了!动了!”前面一个大婶惊呼道。这离我们开始堵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约半个小时。
全车厢的人都欢呼,我突然也觉得很兴奋,身上的小挎包也跟着抖起来。
公车走走停停,我又犯起困来,靠着玻璃窗打着瞌睡。刚刚因为堵车,大家内心焦躁也就都没有睡意,现下恢复通车,一车厢人都静了下来。将近6点,天也暗了下来,只有远处还散发着一线淡淡的暗黄色的光亮。
电话想起的时候,车厢里的灯正好全部跳亮,一时间还以为这是声控的。我的手机铃声是著名的《猪八戒背媳妇》,以至于我接电话的档儿,车厢里总时不时发出几声暗暗的笑声来。
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想想还是接了:“喂?”
“昊天,是我——吴绍。来-快来——我们喝酒呢。快来陪我喝酒!听到没有?”一天就知道已经喝了不少酒,舌头都直了,我几乎都能闻到那种酒精夹杂着胃液的味道,“我告儿你啊,给我过来。是朋友就过来——过来——”
“喂,是昊天吗?我是烧饼的同事。要不你过来吧,他喝醉了,在说着什么我们也不知道。你方便吗?”换了一个人声,没有了大舌头,应该是同事接过了电话。
其实挺不想去的,一路颠簸,家都快到了,若是再赶出去真是劳民伤财的事儿。但一想吴绍是我大学哥们,玩得好的朋友,毕业留南京的也就我们俩,一咬牙还是决定去。
“恩好,我现在赶过来。您把地址给我报过来吧!”我看了看表,6点过1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