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读书 ||《魏晋风流十讲》

魏晋如何风流

风流，是形容有功绩而又有文采、有才学而不拘礼法的英俊杰出的人物，有超越事物的差别之心，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浪漫主义名词。风骨，是刚正的气概、顽强的风度、写字作画成文的风格力量，是人的品格、性格，端直的言辞和骏爽的意气，是刚健遒劲的格调。

“风流”“风骨”这样的词汇大多成型于公元5世纪左右的魏晋时期。在刘义庆撰写的《世说新语》中，描述了当时的“美容”“服药”“任诞”“隐逸”“品鉴”“清议”“清淡”“奢侈”“艺术”为主的社会风气，奇风易俗、奇人异事，一卷在手，如月入怀！

“美容之风”从古至今只有更甚，“看杀卫玠”“傅粉何郎”的故事现在还在流传，“冏若明珠之在侧，朗然照人”，美好的形态、容貌和举止只是入门级的要求，他要有非凡的谈吐和见解，更要有“视日不眩”的眼睛，人们把眼睛的明暗作为判断一个人是否具有内在风神之美的重要标志。在魏晋美容之风中，既注重皮肤白、身材高、眼睛明亮，更注重一个人的风度美，人格美，形神并茂。

何宴可以说是魏晋“服药之风”的代言人了，当时的上流社会流行食用一种名为“五石散”（寒食散）的毒药，据闻服用完寒食散能让人精神爽朗、容光焕发。因为其难得，成本高，造价昂贵，所以只在上流贵族圈层流行，能吃得起寒食散的人也是身份的象征和标记，人们争而食之，趋之若鹜。食用之后需冷水浇身，户外散步，散去体内热力，但必须要食温酒。服药之后，人们会思考一些“形而上”的哲学问题，显得不那么庸俗。

魏晋名士好酒，但并非一味地胡喝瞎喝，他们在喝酒的过程中思考人生，感悟生命。“竹林七贤”中阮籍好酒，刘伶更甚，他言“天地为栋宇，屋室为裈衣”，他只为喝酒而喝酒，常常“携一壶酒，使人荷锸随之，死便掘地以埋”，醉的虚无，醉的老庄；阮咸“人猪共饮”不拘小节，在对待生命的本源上一视同仁；张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王大言“三日不饮酒，觉形神不复相亲”。

《世说新语》中有一个门类叫作《任诞》。任诞，也就是任达、放诞之意，是言行出格，表现另类，也是通脱放达。王粲的好驴鸣，曹丕的“驴鸣送葬”，正是一种任诞、放达的个性。魏晋南北朝、五胡十六国时期，没有统一的“独尊儒术”意识形态的统领，礼崩乐坏，这时候总会出出现一些有责任、有担当、有信念、有风骨的伟大人物，他们站在时代的风口浪尖，“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于是出现了文学、哲学、书法、绘画、音乐的种种大师，怪事儿多了，便成为常态。

魏晋的隐逸不是看破红尘俗世，一入深山便两耳不闻窗外事，他们同样关心国家大事百姓生活，是有目的、有选择、有价值判断和精神追求的行为。陶渊明的隐逸是对官场的郁郁不得志，而后选择的种豆南山；阮籍、向秀隐居不成，被迫投入官场；嵇康性格刚烈，拒不做官，招来杀身之祸……魏晋的隐居是“隐居以求其志”，既是对现实生活的批评和质疑，也是对高洁、自由生活的追求和向往。

“品鉴之风”得然于汉代的“察举制”，由当地的父母官一层一层往上举荐德才兼备的优异人才，经考验合格后进入官场，一个人名声如何，学问几两，风度怎样，趣味雅俗，智慧高低，雅量大小……都是评判的依据。于是衍生出一些擅长品评事物、鉴别人才、预测未来的人物品评大师。许劭创办的“月旦评”就是每月召集名士对不同的人物进行品评和鉴别，有褒有贬，褒扬的名声大振，贬低的名誉扫地。

清议，清正的议论，以激浊扬清、弘扬正道为目的，以批评现实政治和当朝人物为主要内容。它的形式是公开或半公开的，其中最流行的形式就是民谣和谚语，包括上书、奏议和口头的议论。清议的性质则是批评性的，无论议论朝政还是臧否人物，往往是言辞激烈，不留情面。是一种以道德评价为主的政治活动。

清谈与清议不同。铁肩担道义的知识分子被严重地摧残，读书人于是不谈论政治，只谈玄理和风月，坐而论道，以探讨人生、社会、宇宙的哲理为主要内容，以讲究修辞技巧的谈说论辩为基本方式而进行的一种学术社交活动。何宴、王弼、阮修、乐广、卫玠、孙盛都是当时著名的清谈家。

《汰侈》也是《世说新语》中的一个门类，里面记载了不少“过分奢侈”的行为事迹。从当权者的曹叡、司马炎，到大臣何曾、石崇，甚至公开比富，一次比一次荒唐。

魏晋的“艺术之风”空前绝后，两百多年几乎所有的艺术样式空前繁荣，建筑雕塑、音乐舞蹈、书法绘画，诗歌文赋，都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大师辈出，星光灿烂。嵇康的一曲《广陵散》被称为“绝唱”，王子猷“人琴俱亡”，谢安“淝水之战”时下棋落子不乱，王羲之及41位名流“曲水流觞”，顾恺之人物画惟妙惟肖“画龙点睛”……

魏晋是中华文化发展的一个高峰，陶渊明、王羲之、王导、谢安等就是这个时代最好的证明，但也很大程度上是源于人们对于现实的失望和逃避。我们艳羡“建安七子”和“竹林七贤”、王谢世家的文采斐然和风流潇洒，囿桓于他们不羁的个性和大胆的言论，但这也是他们的理想抱负，对建功立业的渴望和雄心壮志，以及慷慨悲凉的阳刚之气。

汉末魏晋六朝是中国政治上最混乱、社会上最苦痛的时代，然而却是精神史上极自由、极解放、最富于智慧、最浓于热情的一个时代。魏晋风流是有内核的智慧迸发和才能现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