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我为什么不打麻将？

100天写作训练 #15：
 《我为什么不打麻将？》
本文共计 2310字

小时候，每到过年，家长就会和亲戚们通宵打麻将，而我们一群孩子，便有了一年之中难得的无人管教的一个晚上，可以尽情的打电动。许多年后，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我们孩子都已经放弃红白机了，为什么大人们还可以这么孜孜不倦的打麻将呢？

到了我也能打麻将的年纪，却发现我自己根本打不了几分钟麻将就会厌倦。可能是物极必反罢，家中长辈们对麻将的热爱，反而让我对它产生了强烈的抗拒之心。在那个年纪里，我能接触到的大部分娱乐活动，比如说上网啦，K歌啦，打球啦，喝酒啦，泡妞啦（老婆说这个划掉），打球啦，其乐趣都要大于打麻将。于是当有朋友约我打麻将的时候，我便强调我不会，怎么都学不会，这样子便可以在不得罪朋友的情况下去上网打游戏了。顺带的，我一并拒绝了所有形式的赌博，真是得之我幸。

如今我都30了，约我打麻将的可能越来越少了，但是想要约我赌博的人，却还有很多。今天我碰到一个相对高端的，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大家分享。

朋友小B是我曾经公司的合伙人，前几天他约我见面，还特意强调带上身份证和银行卡。我有点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到了约好见面的那家星巴克，远远地就看见小B一个人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瞪着手里的笔记本，身边没有饮料。我点了杯脱脂奶冲的超大杯拿铁，慢悠悠的在他对面坐下。

“哦，小潮你来啦，你大学是计算机专业的罢，C++你会么？”
“厄……会，会一点皮毛，这么久了，大部分都还给老师了。”
“我现在在做商品期货，你后来读精算师的，应该知道的咯。我发现了一套交易方法，我已经拿之前8年的数据测试过了，收益率有50%。这三个月我就用这要方法，赚了15%了。我们要是能把交易方法做成脚本，让程序自动运行的话，不就可以无风险套利了吗？你有没有兴趣？”
“我……没有兴趣！最近穷，我还得给孩子买奶粉，就先走了哈。”

我狼狈的逃窜，生怕后面有个声音把我叫回去继续聊。当我觉得走的够远的时候，回头一看，靠！小B正在喝我的拿铁……

不过话说回来了，我为何如此害怕的逃窜呢？只因为想起了《黑天鹅》中的一个故事：农场里有一群火鸡，农场主每天中午九点来给它们喂食。火鸡中有一只智商高的科学鸡发现了这个现象，一直观察了近一年都没有例外，于是它也发现了自己宇宙中的伟大定律：“每天上午九点，就有食物降临。”火鸡们把发现这个定律的高级火鸡奉为神明，直到感恩节的到来（美国感恩节有吃火鸡的习俗）。小B邀请我做的事，其实和邀请我去做这样一只火鸡无异。

在期货市场里，只有价值投资是正道，其他脱离价值而关注走势的投资，都叫做投机。从概率学上来说，价格的每一次波动都是独立随机事件，就好像一个硬币抛了99次都是正面向上，只要这枚硬币没有问题，抛第100次，正反面出现的概率还是各1/2。小B说前8年的数据都适用这一个模型，可能有两种情况，第一种是这个模型适用所有的数据。如果一个系统能解释所有的事，那么说明这个系统/模型是不存在边界的，没有边界的事物就是无法证伪的伪科学，和迷信无异。第二种情况便是刚才提到的，前8年的数据都适用，可能下一秒就套不上了。

在明白了价格波动是随机的意义之后，需要再了解一个经济学的定义叫做 流动性限制（liquidity constraint）。网上对流动性限制的解释，说人话的很少，其实他的意思为：一个人拥有的钱是有限的，不能用超了。既然价格是随机波动的，而小B给的算法不能保证每次交易都会赚钱，那么就有可能因为价格波动性太大以至于超过了流动性限制，其结果就是本金归零。而这也是小B想象中的那个脚本，在被完美编写的情况下，其唯一终结点（stopping point）。

现在回头想一想火鸡的那个故事。如果火鸡知道了在不远将来的复活节会发生惨剧，它们对农场主分发的饲料，吃起来一定是另一番滋味罢。查理芒格有一句名言：“要是我知道我会死在哪里就好了，这样我永远都不会去那个地方。”在人的一生中，还多东西一开始本可以规避：比如一段康庄的歧路，一个貌似灿烂的机会，比如一个虚妄的方向……不努力的人不可怕，顶多碌碌无为，郁郁而终；可怕的是一个人如果努力错了方向，那便是一个灾难。

在博弈论中有一个重要的概念加：鞅（Martingale），网上找到的解释大多也不是人话，简单点说，他就是一个公平赌博的数学模型。当系统设定了一条函数的期望值是一条平行于X轴的直线，那么我们无论采用任何下注策略（gambling strategy ）其结果都是无法打败系统的。当然这还是在公平赌博的情况下，如果算上起头因素例如赌博中的庄家抽头，赢的概率不足50%，期货交易中的手续费等，这个博弈中的鞅便是一条单调递减函数，俗称下鞅。在这样的情况下，失败是一个必然的事，只是发生的迟早而已。

除了鞅这个理论之外，博弈论中还有一个更直接概念叫做“赌徒之殇”（gambler's ruin)，它可以解释为什么即使是公平的赌博，那些长久赌博的人也会倾家荡产。赌徒之殇的人话版是：赌资决定胜率，即使在55开的赌局中，面对赌资是你无限倍的对手，你获胜的概率无限趋近与零。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十赌九输，赌场即使开出玩家优势的赌局（例如获胜概率赌场：赌徒，49%:51%），也可以稳赚不赔，长盛不衰的理由。

都说学过概率论的人，都是不屑于买彩票的。行为经济学鼻祖，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丹尼尔·卡尼曼曾指出：人们对于较低的概率会反应过度，而对较高的概率这回反应不足。双色球一等奖的中奖概率是一千七百万分之一，人们趋之若鹜，殊不见其不中奖的概率为17721087/17721088，约等于0.99999994357。这种低概率的博弈行为，稍加理性的分析，显然是不具备任何吸引力的，只是很少有人能看清罢了。

其实真正让我坚定不碰赌博的原因，是看到了比尔盖茨在《未来之路》里对自己赌博不上瘾原因的描述：人需要在时间上比在金钱上更加约束自己。

“如果有种赌博，能给获胜者每天奖励几个额外的小时的话，我可能会投入的。”
——比尔·盖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