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文书九段
第一章 临危受命
01
2013年的春风吹绿了北方的山河，天、地、人似乎都在迫不及待的换上时代的春装。
全国纪检工作培训刚刚结束，林子枫就匆匆而归。正午时分，海航747客机在海洲国际机场平稳着陆。
刚打开手机，短信提示音就接连不断响起。
“我的哥，听说提拔啦！表示祝贺！记得请客！”发短信的是公安局经侦支队的姜兵。
有没有搞错！林子枫感觉好笑，心想对方肯定发错了。
下面一条短信是审计局的方劲松发的，内容是“当大官了，人就牛了，手机关了，找不着了，不请客了，老伤心了”。
林子枫的心一下紧张起来，他赶忙看了看剩下的几条信息，都是熟人的短信，内容基本差不多，顷刻，他的大脑变得空白，脚步有些乱，几乎碰倒了出港口的一个指示牌子。
快步走出机场，叫了出租，林子枫只想尽快赶回市委机关。
“先生，去哪里？”
“滨海大道，海洲市委。”
“哟！去市委，您是领导吧？”
“领什么导！你见过领导打出租的吗？”林子枫不想与的哥罗嗦，此刻也没这个心情。
“那就是拉关系、跑项目的！一看您就是个经商的大款，这年头，求人难呐，得花点银子吧！”
显然，的哥不仅“自来熟”，还是个十足的话痨。
“经什么商？买菜都不会砍价！”林子枫语气里透出不耐烦。
停了片刻，的哥神神秘秘的又问，“不会是去上访吧？这几天可要留神点，前天，政府门前有一群上访的人把滨海大道堵了，公安都出动了。”
“呵呵！你见过坐飞机来上访的？师傅，现在坐车都要‘查户口’吗？”林子枫不愿再接他的话茬，故意加重了语气，以示敬告。
的哥还算识趣，没再啰里啰嗦，顺手打开了车上的收音机，算是调节了一下刚刚尴尬的气氛。
收音机里在播一档娱乐节目，主持人是一“脱口秀”，俏皮话不断，的哥边听边嘿嘿的笑个不停，林子枫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反复翻看着那些短信，大脑在高速的运转。
难道真的提拔了？干什么去？为什么之前一点信息都没有？
他忍不住想打个电话问问，随手拨了姜兵的号码又赶忙闭掉了，感觉有些不妥。
约莫半小时的光景，出租车到了市委门口。付钱的时候，收音机里那档娱乐节目刚好结束。
“各位听友，又到了说再见的时候啦！最后再次祝大家节日快乐！提醒您今天一定要小心喽！明天正午同一时间，我们不见不散！”
“节日快乐？什么节日？”下车时林子枫顺口问了一句。
“愚人节啊！注意点，别让人忽悠啦！”司机还是那样热情洋溢。
林子枫忽然想到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心中暗自骂了一句“这几个混蛋”，但心情多少有点沮丧。
02
纪委办公楼在市委大院的东北角，一座三层小楼，古老的哥特式建筑，据说这楼是18世纪一个德国商人建造的，如今已经成了文物。
两米高的青石基座，宽大的红砖砌成墙体，爬满了藤蔓，楼檐部分是线条轻快的尖拱卷，顶部还有一个造形挺拔的尖塔设计。
从楼内的走廊里可以看见彩色玻璃镶嵌的修长花窗，既有古色古香的美感，也彰显出历史的沧桑和厚重感。
即便不是午休时间，这座楼里也通常是宁静的，这是纪检机关特有的氛围。林子枫脚步轻盈，却仍能清楚的听到牛筋鞋底与木地板磨擦后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的办公室在二楼走廊东头最后一间，旁边就是走廊尽头，有一扇双开的玻璃门，走进去是一个30多平米的晒台，摆了一副石桌石凳，墙边的长架子上是几株造型别致的盆景和一些花卉。这个晒台是他经常思考问题的地方。
因为错过了机关食堂的就餐时间，林子枫只能在办公室里吃了些饼干，本想在沙发上打个盹儿，还没躺下就听到一阵敲门声。
他冲门外应了一声，“请进！”
门开了，进来的人是纪委办公室主任张大勇，他中等身材，不胖不瘦，国字脸，肉顿顿的鼻子上架着一副眼镜。
“林主任，回来啦！怎么不通知我们一声，也好安排车到机场接你。”张大勇看似责怪，其实不过是说了句客套话。
林子枫心里自然明白，他虽然是纪委案件审理室主任，毕竟只是个处级干部，待遇上还差点事儿。
“哎呀！还是老大哥关心兄弟！回来的匆忙，也就没打电话。再说机场不远，路很顺，打车也方便，不敢给您添麻烦！”林子枫随口给自己和对方找了个台阶下。
“对了，穆书记在吗？我想下午向他汇报一下这次学习的情况。还有青江那几个案子的事，我学习期间有一些新的想法，也想汇报一下，想听听他的意见”，林子枫叉开话题并示意张大勇坐下。
张大勇面带一股神秘的微笑，边说边坐到林子枫办公桌对面的皮椅子上，低声道：“老弟，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着，现在就把大哥当外人啦？”
“知道什么？你老哥可把兄弟我搞糊涂啦！”
林子枫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些短信，他拿起桌上的香烟，甩给张大勇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
“这么大的事，穆书记没有告诉你吗？”
林子枫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却淡淡的说，“我一直在北京学习，多数时间手机不开。前天晚上，和穆书记通过一次话，他没有说什么啊？”
“行啦老弟，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卖关子，老哥我都要提前祝贺你，听说你要去青江干一把手啦！”
张大勇终于说出了林子枫最关心的内容。
“呵呵，有这好事！老哥，今天愚人节，你也拿兄弟开涮！”林子枫用调侃的言语进一步求证信息的真实性。
“这种事儿，怎能乱开玩笑？好事儿啊兄弟，青江是出大干部的地方，省、市班子和两级机关中不少都是青江出来的，你将来飞黄腾达喽，不能看不起老哥吧！”
“哪里话，如果真有这好事，兄弟我也未必就能胜任。比起你们这些前辈老大哥们，论资历、能力，我还差得远！再说，你这市纪委办的大主任，谁敢看不起啊，巴结还来不及呢！”
林子枫话说得很谦逊，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随后，张大勇把几天来青江发生的事向林子枫讲了讲，一番话让林子枫听得目瞪口呆，刚刚萌生的一丝欣喜顷刻消散而去。
03
临近上班的时间，林子枫的手机响了，电话那端传来市纪委书记穆剑锋的声音。
“子枫啊，回来了？”
“穆书记，我中午刚到，本想一上班向您报到，大勇主任说您一直在市委那边开会。”
“子枫啊，青江的事你听说了吧，市委上午召开紧急会议，一直到现在才完事。市委已决定，派你去青江干一把手。”
不等林子枫插话，穆剑锋又说，“你稍微准备一下，下午三点前到市委办公室柴主任那里候着，市委书记张为民同志要给你谈一谈，具体情况我们回头见面时再说”，穆剑锋语速极快，说完就把电话扣了，显然，那边还有急事要办。
放下电话，林子枫看了看墙上的木钟，才两点整，他索性把门一关，躺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天花板，脑子里思考着中午张大勇的那些话。
张大勇告诉他，两天前青江爆发了大规模群体事件，清美保健品公司非法集资案中，有100多名受害群众到市委、市政府上访，用人墙阻断了滨海大道，信息和图片上了互联网。
上级领导作了批示，要求海洲市委、市政府从速处理这一件事，确保青江经济和社会发展稳定。
清美的非法集资事件，林子枫非常清楚，原青江县副县长冯文远就因参与其中被撤职后移交司法机关查办，这个案子他是经过手的。
清美公司老总是个名叫陆灵灵的女人，她卷走了6个多亿的民间资本，逃到了国外，至今杳无音信。这个公司曾经是青江县政府高调推介的新兴生物科技企业，却最终成了贻害百姓的诈骗集团。
诈骗事件的受害群体多达5万余人，这些人被高额的回报迷住了眼睛，如今上当受骗后却要求政府出来承担责任，解决赔偿问题。青江县政府难以正面答复，导致群体性上访一直未间断，这次竟然闹出了如此严重的影响。
这几年，青江的问题层出不穷，林子枫手里涉及青江的案子还有几件，其中牵扯到的各级人员关系复杂。他早就预感，青江的问题和矛盾迟早要激化，只是没想到来到这么快，而且还惊动了更高层。
据张大勇讲，前天，青江县委书记郭啸天因健康状况不佳，提出了“退二线”的申请。林子枫明白，郭啸天是在撂挑子、甩摊子，没想到接招的人竟然会是他。
天上掉下来的是什么？林子枫心中没底，有点莫名的恐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