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15

从一开始顶着漫改电影的身份入围威尼斯主竞赛，让很多人觉得诧异和不解，到后来斩获金狮奖更是引发不小的争议，再到如今打破R级电影票房纪录，《小丑》可以说是2019年下半年最具话题性的电影，目前看也将是奥斯卡颁奖季绝对的热门，能取得如此骄人的成绩除了影片自身过硬的质量外，与当下社会现状的贴合也是重要原因。

《小丑》是一部戏托人的电影，全片一多半的时间是华金·菲尼克斯的独角戏，华金的表演极具感染力，几乎靠一个人撑起整个故事，但小丑这个人物的成功除了依靠表演，也要归功于剧本的滴水不漏，所有的事件都起着击垮亚瑟的作用，使他逐步成为小丑，整部电影就是小丑这个人物的前传，讨论一个底层边缘人如何会变成坏蛋：生活在一个缺乏尊重和理解的世界。

按照麦基的理论，《小丑》是典型的小情节电影，这类电影淡化情节，更关注人物内心状态，角色往往是被动的，人物的重要性大于叙事。而本片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正是得益于对小丑这个人物的深入挖掘。

广告牌被抢、被同事陷害、被迫杀人、被自己的偶像嘲笑，亚瑟所遭遇的一切都是被动的，他无力改变自己的境遇。本以为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却瞬间迎来幻灭，亚瑟查看母亲病例这场戏是对人物前史的重大揭示，也是促成他转变的直接动因，导致他生活信条的彻底崩塌，加上之前的一系列铺垫，一个十恶不赦的小丑形象顺理成章地跃然于银幕上。

狂笑是小丑标签式的动作，而在这部电影里这个动作代表了亚瑟的负面情绪，每当他感到痛苦难过时才会放声大笑，母亲称呼他的小名是“快乐”，实际上他从未真正感到快乐，这些反差感增加了人物的矛盾性，也使他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角色的孤独感油然而生。华金·菲尼克斯大量减重后瘦骨嶙峋的形象进一步增强了角色的病态气质。

在亚瑟成为小丑前，哥谭市的混乱因子已经暗流涌动，体制冰冷无情，精英们掌握着财富和话语权，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并不能站在穷人的角度看问题。亚瑟在母亲的病榻前说了这么一句台词：“贫穷，那才是真正的病”，底层对现状感到愤怒却又无能为力，只能通过暴力来释放，亚瑟只是其中之一。

亚瑟并不是无目的宣泄，为什么他会放走那个侏儒？因为侏儒是唯一真正安慰过他的人，并且同样属于被嘲笑的那类人，甚至比他更加边缘。他杀的是让自己痛苦的人，要么欺辱他的身心，要么漠视他的诉求，最终这股对痛苦的反抗演化为对精英和体制的复仇。

当然这一切的表达都是建立在高超的电影工艺上，摄影、美术、音乐、剪辑等都是一流水准，夜景戏基本以蓝绿黄三种色调为主，细节分明而有层次感，教科书级的灯光布置，亚瑟在洗脸池和冰箱前的匹配剪辑除了用于转场，也表现了角色内心痛苦的延续，前后两次地铁戏通过灯光的不稳定制造慌乱感，全片一直处在阴冷的影调里，与致郁的故事高度契合，光线最明亮的一个镜头只出现在最后，仿佛是解脱般为电影画上了句号。

在文本上借鉴了马丁·斯科赛斯的《喜剧之王》（亚瑟排练“敲敲门”那段尤为明显），潮湿阴暗的气质和对孤独感的营造又很像《出租车司机》，这可能也是为什么让德尼罗客串的原因，但《小丑》也是对前两者的反叛，故事是反英雄甚至反高潮的，千万不要抱着看诺兰式爽片的期待，它不会让你爽到。如果你预期错误，可能会对它感到失望，如果你无法理解和体会亚瑟这个人物，也很可能不会喜欢这部电影。

从片中出现的《凶线》和《粉雄佐罗》的时间推断，故事设定在1981年，但本片实际是借古喻今，联想到今年世界各地骚乱不断，法国、加泰罗尼亚、智利、委拉瑞拉、玻利维亚、伊拉克、黎巴嫩以及……都出现不同程度游行示威，但《小丑》在2018年即已拍摄完成，它不仅是映射当下，更体现出惊人的现实预见性。或许这部电影最不好的地方在于，它对现在这个分裂的世界并无助益，其煽动性反倒是对社会现状的火上浇油。

本文首发于公众号：时间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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