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老崔,网名——飞不动!人一看她的网名还认为她是个消极的家伙,其实,从她的留言:飞不动,还要飞!就知道她实在是个积极向上的人!
她比我大不了几岁,50出头,腰硬,脖子直,脸黑,目不斜视,不熟悉她的人认为她清高难接近,像悬崖边的灵芝;熟悉她的人都认为她的真诚,她的热情,她的大度有点不近人情,说她遗世独立,不如说她是活在现世的古董!之所以称她是古董的原因是她的生存法则,不太适合现代社会,她对此也有认识,但她不知悔改,一意孤行,活像现世的古董!先听我慢慢说来!
之一 挣命
她是个病人。病得不轻!如果,她的病放在我身上,我早就死了,骨头都找不到了,但她依然坚强的活着,再有两个月就退休了,还在坚持上课!我不是危言耸听!她患的是再生障碍性血小板减少症,减少到啥程度?正常人的血小板是100-300,而她动不动就到了30以下,个位数的时候也不少。阎良的大大小小医院,血液科的医生都认识她,见了她都害怕,连她的钱都不挣了——拒绝给她治疗!唯一可行的有可能有效的治疗办法就是换骨髓!身处临近退休这种情况,一般人,没理由都要找理由不去上班了,而她,能不请假就不请假,能不看人脸就坚决不看人脸。所以就黑青着脸,灌了铅似的双腿,拖着疲惫不堪的破船样的身体挣扎去学校!实践她的诺言——飞不动,还要飞!有人说,你不是挣钱呢,你是挣命里!
之二 对不起人
老崔有病,同事来看她,买了个特大西瓜,两个人抬着都吃力!因为家里有现成的半边瓜,味道极好,所以这个大家伙就没动!
来人走后,她把这个大家伙切成四分,分给同小区的她心里的几个人,当然包括我!
她就是再有病,心里想的还是别人!
正巧,我去串门,也就免了她送,顺手牵回来羊了!
刚回来不久,她打电话告知:把刚才给你的瓜扔了,不敢吃,我发现那里面有水!
我切开,确实是水,不是汁!可能是卖瓜的人用注射器给瓜里注射了水。
从此,她总觉得欠我们这些人的,总想法设法的想弥补!古董!
之三只要钱没瞎
我们住的这个小区是正在建的小区,很乱,常丢东西,最奇葩的是一个晚上丢了24个电动车电瓶。
有一次,我两个闲聊,彼此交流在家里放现金的经验,异曲同工之妙!我说:“我把钱放在塑料袋里,塞到沙发底下。”她说:“妈呀,惊人相似,我也是装在塑料袋里,放在垃圾桶里!”我很佩服她的智慧,回来也就学她的样!
谁知道,不幸发生了!这得从头说来!
那几天,有个朋友,是老崔的同事加亲戚,由于患肝癌而英年早逝,这对身患顽疾的她来说,简直就是沉重的打击。那天,她拖着病体,从城都飞回来,参加朋友的葬礼。我一是因为学校忙,二是我提前见过了,三是我身体极差,没有信心送他最后一程,我害怕自己管不住眼泪,撑不住身体,所以没去。那几天,天热得是要人命的节奏!
葬礼早早就结束了,迟迟不见她回来,我有点担心,就打电话问询。她说:“有个急事,回头再说!”
后来才知道,她参加完葬礼,骑车去了北塬,在垃圾堆里找钱去了!她给我叙述这件事的时候是哭笑不得的,甚至觉得简直就是有点“神气”的事情。
如前所述,她需要看病,取了点钱,因为要参加葬礼,带着不便,就放在家里。放的时候颇费了心思。孩子在外边打工,久不回来,新房里放着一个新垃圾桶。独独放上钱,能看见,所以就在上面再放个塑料袋,还不放心,就再在塑料袋上面扔了个空酸奶盒子。如此精心打扮一番,确实像“垃圾”了,自己就放心出门了!
岂料,家贼难防!她说:“你看我外货是见鬼了不?一辈子了,从未主动干过一次家务,你说他怎么就能想起来扔垃圾。而且,如果是家里垃圾堆放如山,不扔实在看不过眼去,那还有情可原,本身厨房就是我做了一顿饭的几个菜叶叶,我外神,我也不知道从不管闲事,从不操闲心的大大爷跑到我娃房子干啥去了,我实在想象不出他出于什么心理,大发慈悲,替我干了一次家务,把厨房的垃圾和我伪装的娃房子的新垃圾桶里‘垃圾’,扔到了楼下的垃圾池里。”
她打电话给拉垃圾的人,人家告诉她,垃圾倒在了北塬上的垃圾倾倒场,但是没有熟人,人家不准进的。她请求垃圾清运工帮忙带她去找,她说自己丢了重要的文件!人家把她领进去,给她指了倒垃圾的地方。她找到了她家的垃圾,菜叶叶在,那个包钱的纸片片还在,惊喜之余是彻底的失望,钱没见了!
偌大的垃圾池,臭气熏天,苍蝇乱舞,三十多度的高温,她又渴又饿,加上身体不好,疲惫至极!算了,不找了!她劝自己!
她给垃圾清运工打了电话,说了实话:“我开始哄你说丢了文件,我现在给你说实话,我丢了4800块钱。如果你能找到就是你的了,我没找见,谢谢你帮忙!”
回家,见到丈夫,看着他人,就像见到陌生人一样,不知道该说啥!
丈夫告诉她说:“我早上扔垃圾的时候,拉垃圾的正在倒车,准备装垃圾!”
后来,她告诉我说:以前拉垃圾的见了面还热情的打招呼,从那以后,我热情的和他打招呼,他不好意思了!
终于放心了,钱没瞎!
之四我不需要照顾
有件事,我的嘴皮子如果是铁的都会磨破了,都没有改变她的态度!
这件事,我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是长说短说,是粗说细说,是细水漫流,还是快刀斩乱麻……
为了不吊大家胃口,我就先说事情的结果,然后再慢慢说原因吧。
学校工会有照顾困难职工项目,经学校巨头们研究,这个名额给了老崔,工会负责人是很尊敬她的一个她的学生。人家找她谈话,她当面一口回绝,像刘胡兰:不需要!
如此拒人千里之外,如此不近人情,我想一定是有原因的,那你就要有耐心听我啰嗦。
她54岁了,眼看就要退休,因此,目前在单位上,可谓唱的是落台子戏。事情就那么不凑巧!她带了闲课(健康课,综合课……)成了配角;来了个年轻的新校长;她的病越来越没发医治了:血小板正常人数值范围是100-300,而她那次掉到了1-3,当地医院不收她了,有钱都不挣了。连夜让人把她送到西安医院,紧急升血小板,命保住了,然后是吃药稳固,一直维持在危险值30左右!这病她得的早了,大半辈子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像梅花鹿,自己已经麻痹了,除了头晕,除了恶心想吐,浑身乏力,她也没觉得怎么样。反倒觉得医生简直就是大惊小怪,好像给谁判了死刑样。
事发突然,她让丈夫去学校请了假。她的看病经历,受的作难,我这个心智不熟,情绪不稳的人是没有办法讲述清楚的。后来,她出院了,上班了,一个礼拜,一查,又是吓到医生的数据。她又不得不住院,如此反复多次,没有有效办法,而她失去了耐心,破罐子破摔,在家维持或者可以说在家等死!
这期间,她参加了一次同学聚会。我估计,这群同学能组织这次聚会的原因,心照不宣,直言不讳的说是给她一个最后的相聚,让她体会到人间的温度,这是题外话,放下,不提!
因为没有亲自请假,也没有情况说明,校长打电话,发短信让她上班,上边来检查,发现你不来上班,丢了饭碗,你自己负责……扣钱,扣量化,量化不够扣工资,再不来上班能不能正常退休就是个问题了……如此等等
她无奈,抱定“牺牲在讲台上”的坚定信念去上班。
“你这工作量不够,每月得扣300块钱。”
“那还有不来上班的,为啥人家不用扣?我带病上班还要扣钱?”
“那没办法,谁让你是弱势群体里!”
现在她终于理解了!从开始生命垂危到拖着病体上班,从来都没有收到任何一个领导的半个字的问候,就是因为:你是弱势群体!她的同事为了安慰她说:“你这算啥嘛!刚刚去世的许老师,在生病住院期间,领导还说他有啥病,是自己吓自己呢!”
不知道领导让老许吓到了,还是良心发现,要给老崔以贫困职工的名义照顾,所以老崔坚辞:不需要!
从领导办公室出来,她求自己的腿要争气,她求自己的眼泪要值钱!
这时候,一个学生打来电话:“老师,听说您病了,您在哪呢,我要去看看您!”
“不用了,我现在已经好了,我都上班了。”
“那好,老师,您千万保重身体!”
泪水如决堤之水!意志越坚强的人,感情越脆弱,最起码,心灵上有一处最是不能触动的!
她热爱教育事业,她爱孩子胜过爱自己的孩子。36年级教书生涯过得那么充实,那么快,而最后的的几个月却走得如此艰难而漫长!
她坚强如钢,宁断不弯;她心中永远有别人,我动手术,她在第一时间送来熬好的鸽子汤,那时,她还在住院打针。她拒绝照顾,因为她认为学校里还有身残志坚,坚持在教育第一线的当着班主任的老师;她被学校的一个勤杂工人感动而写文章赞扬!
岁月如水,如烟,只有那精美绝伦的古董,带着时代的烙印,蕴含着时代的精神定格在历史的时空中。而老崔就是这样的一件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