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姥姥牌豆沙包

姥姥做豆沙包,大豆馅儿从来不买。姥姥也不用高压锅,拿那颗粒饱满的红小豆掺上些许水,往那姥姥那曾煮过挂面、熬过老汤、蒸过鸡蛋的,万用的小锅里“唰啦——”一倒,透明的锅盖一盖,红豆并着那沸腾的水就在里面打滚儿了。姥姥曾告诉我,要做那绵软的豆馅,要熬好久好久的豆沙,然方才半晌,那红豆的香气便飘飘渺渺,隐隐约约地从姥姥那小锅里飘转出来了。我的童年,便是在这飘香宛转的甘甜气儿中度过的。

面是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发的,我们这里原是不产麦子的,因而面粉亦不能说是什么特色物事了。虽不名贵,但很香,很香,有姥姥家特有的一股味道。醒了数个小时的面是极为筋道的,软、滑、细、实、甘,用东北话来讲,叫做“宣乎”。然这般醒出来的的面团又不是十分耐看的,泛着淡淡的黄色,仿佛经年的纸。虽不似外边卖的,现成的豆包那般诱人,却是极为自然的,放着事物本来面貌的光芒,散着食物本来味道的香气儿一般,在我的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昨天回姥姥家,不想今日就吃上姥姥的豆沙包了。清晨,我几近是被豆沙包的香气唤醒的。那熟悉的面儿香牵引着我下了楼,楼下早已有几个新鲜出炉的大豆包在静静地等待着我了。

我去端详那几个豆包,果然仍是幼时的模样。姥姥家的豆沙包,在外表上看似是没有什么与那市面上卖的豆沙包有什么不同的。然这也是姥姥的高明之处了。我急火火地坐下来,面儿香和豆儿香交织在一起,罗织成一张甜香的网。我掰开那大豆包——照理说姥姥包的豆包,先咬下一大口尝鲜,再细细品味最为美妙不过,然我却等不及这美味入口了。先晾着,凉了不就能马上吃上了吗?我想着,心里竟甜滋滋的。

我回忆起小时候,那时我嗜甜,是不甚爱吃这有着自然的甘甜气儿的豆包的。相较于这大豆包,我更喜爱姥姥包的酸菜饺子。然那时候住的较偏远,常买不到面包、糕点种种伙食,便只有吃那我还不十分爱的豆包了。

自上小学之后,便不由姥姥姥爷带着我了。那时的豆包,也随之离我远去,成了氤氲在记忆里的一团雾了。几年几年的,我没有吃到大豆包,并不想。

直至今天,因为太久太久的别离,我对姥姥包的大豆包有了感情。大半年前,北京的家附近的卖场开始有卖豆包的了。我见到,竟又涌起了儿时的回忆,遂买了些许。然一品再品,滋味却不对了。有精米白面的香,有豆馅的新,有白糖的香甜,但那些外在的调味汇聚在一起,已将豆包的本味紧紧掩盖——这不是我要找的大豆包。

北京的大豆包不便宜,远要比北京人吃惯了的烧饼油条贵。不及姥姥包的豆包的物美价廉。

我想姥姥的大豆包了。

思绪游回,我还呆呆的。半晌,回过神来,看看筷子下还喷着香气的大豆包,我不禁笑了出来。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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