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暑,午后,D市度假庄园。
木墙里嵌着漆黑的壁炉,木窗,木家私,整个房间都洋溢着木漆那褐色的清香。阿勇吐出一口烟,他凝望着房门,左脚的回力鞋不断摩挲着印花蓝地毯。海蓝色的沙发上,坐着一名长头发的男子,他双手交叉胸前,打量着身前那精致的雕花红木桌。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阿勇前去开门,只见一双穿着滑板鞋的腿快步从门穿过,径直地走入房间,那双腿的主人停在空调下,享受地大口吸着冷气。
“丢,外面热死我啦。”
阿勇走到那双板鞋身旁,左手搭上他肩膀,道:“延仔,这位是阿坤,台湾来的。”
“噢,坤哥你好,我叫延仔。”延仔向阿坤伸出手,说道。
阿坤只微微瞥了一眼延仔,点了点头。半晌后,延仔只好收回手,挠了挠头。
“今晚八点,那德国人会带货来和我们隔壁的日本人交易。”阿勇拉出一张沙发椅坐下,接着说道,“那颗赤炎女神之泪也在里面。”
“那颗钻石系唔系真的?不是在大英博物馆保管的吗?”延仔问道。
“肯定是真的,他拿得出手肯定是真的,德国人很讲诚信的,他们大半夜路上没人都不会闯红灯。”阿勇坚定地说道。
“他们带了多少人?有枪吗?”阿坤忽然抬起头,发问道。
“肯定没枪,在大陆怎会可能整得到枪。”延仔突然兴奋,说道,“那日本仔一个人,德国佬有一个保镖,两米高,不过无问题,外国佬都不识武功,我们让他领教一下中国功夫。”
阿坤皱了皱眉。
延仔摸了摸手表的表盖,手表的指针指向罗马数字II。
“还久着呢,先休息一会,你们吃不吃鸭脖,我打包过来的。”阿勇从包里拿出一个塑料盒子,他递向延仔,微笑道,“延仔要来一块吗?”
“多谢勇哥,不过我不食鸭肉的。”延仔道。
“吃一块吧,你们广东人不是什么都吃吗?”阿勇劝道。
“我虽然是广东人,但我只食猪肉和鸡肉的,不食野味,也不食鸭肉。”延仔回绝道。
阿勇耸了耸肩,继而把鸭脖端到阿坤身前。
“我也不吃,你们大陆吃的东西不卫生。”阿坤摆了摆手,说道。
“你这似乎有点偏见呀。”阿勇尴尬地哂笑道。
“不,我那边的新闻说你们大陆东西都是地沟油炸的,恕我不能接受你的鸭脖。”
阿勇的笑容僵住了,房内的空气似乎开始凝固。忽然,“砰”的拍桌声打破了房内尴尬的气氛。只见延仔的手狠狠地按在红木桌上,他瞪着阿坤,眼镜跟铜铃一样大。
“你怎样讲话的,我香蕉你个巴拉,有得你食都不错啦,你那边的新闻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延仔怒道。
只见阿坤身子瘫向沙发靠背,挤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说道:“我那边的新闻当然可信,像你这种被阿共仔媒体随意摆弄的无知愚人,当然以为自己吃的东西没有问题。”
“砰”,延仔有点失控了,他一脚踹开阿坤身前的木桌,指着阿坤的鼻子,怒吼道:“我扑你个街,你才无知,信不信我一刀冧咗你。”
语罢,延仔伸手握向刀柄,阿勇见状,慌忙抱住怒不可遏的延仔,右手死死钳住他抓刀的手腕。
“怎样啦,来啊,我才不怕你啦。”阿坤握拳站起,把手搭在剑柄上说道。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阿坤你别说话,我们是来合作劫钻石的,以和为贵,以和为贵。”阿勇俯到延仔耳边厉声劝道,“你们广东人都很精明的呀,冷静点。”
“那你们北方人的血性呢?这种事也能忍?”
“唉,不是,我是江西人,江西人不是北方人。”阿勇无奈道。
“广东以北的都系北方人!”
“这不重要。”
“这很重要。”延仔喊道,“你应该和我一起砍这家伙十八段。”
“砍什么?冲动什么呀”阿勇喝道,“你们这屁事重要吗?钻石,钻石啊,他妈钻石才重要好吗!!!”
午后的阳光透过朱色的窗纱,整个房间被染的鲜红。三人无声对峙一阵子,延仔喘着粗气,他甩开阿勇,又和阿坤互相瞪了许久,忽然他猛一转头,走向那张被踢开的红木桌。“锃”的一声,刀出鞘,只见银光一闪,刀已回鞘。好快的刀!没人看见延仔是怎样拔刀的,也没人能看清刀的轨迹。
延仔转身,只一个呼吸的间隔,红木桌子自行裂开两半,裂口平平整整。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六小时后。夜色潮袭而来,新月初上,月冷如水。一辆橙色的保时捷驶入庄园,从车上下来一名手拿皮箱的德国人,一位戴着墨镜,两米高的黑人紧随其后。
“按我们原先的计划行事。”阿勇对两人道,“延仔去一楼拉闸,灯一黑,阿坤踢门进去,我用轻功在窗后突袭,一击得手,拿货就走。”
阿坤点了点头,延仔一声不吭,施展身法疾风般离去。阿勇则倒了一杯白兰地,酒杯刚放到唇边,咔,整个世界忽然陷入漆黑的静谧中。
灯黑之际,德国人和日本人停下了讨价还价,那黑人警觉地盯着房门。刹那间,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得粉碎,一把三尺剑如银蛇吐信般直扑黑人面门,那日本人惊慌失措,高脚杯滑落指尖。来者正是阿坤,剑将扑到之际,阿坤手腕一转,剑尖忽然裂成九个,如繁星眩目。火树银花剑!好俊的剑法,这剑法的精髓便是让对手分不清来剑的虚实,无处设防。与此同时,阿勇破后窗而入,他如翔鹰掠击般袭向黑人后背,使出一招公鸡刨泥爪,阿勇这一爪已练得炉火纯青,能开山碎石,若一击得中,便是五个血洞,阿勇自信黑人愚钝,定没料到窗后偷袭这手。谁知那黑人不慌不忙,左手伸向阿坤的剑雨中,轻松地捏住了阿坤的剑,一股磅礴的内力从剑上涌来,阿坤瞠目结舌,冷汗顿时冒出,他的剑竟被死死捏住,动弹不得,那黑人右手轻轻捏了捏阿坤的脸蛋,脸上还露出一丝微笑,似乎游刃有余,紧接着,他头也不回,一招后旋踢击中阿勇的胸口,阿勇顿时如被踢中的足球般倒飞而去,把一张木桌摔得粉碎,随后那黑人像拍篮球般一掌把阿坤扇到墙上,墙面被撞出几条裂痕。
“哐”的一声,日本人的高脚杯在地上摔碎,红酒溅洒了一地,而阿坤和阿勇亦已倒在地上,口吐鲜血。打斗结束的太快了,单方面的碾压。
“干,说好了西方人不懂武功的。”阿坤咒骂道。
德国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向日本人举了举酒杯,微笑示意。月光从破碎的窗子闯入,照亮了一地的狼藉,晚风忽起,微凉。
“砰,砰,砰”,突如其来的三声枪响再次打破了宁静,枪声云散而去,只见那黑人的脑袋被子弹轰开了花,红的白的撒得到处都是,随后这座山一样的身躯轰然倒下。凝固,空气开始在每个人惊慌的眼神中凝固。门外的暗处,一个黑影大步流星地走进,他手上左轮枪的枪管还微微冒着热气。
“丢,你们两个简直系猪咁蠢,还好我带咗支枪来。”那黑影开口道,坤勇二人马上认出他是延仔。
方才延仔拉闸迅速归来,发现情况不对,便掏出枪在暗处向那黑人轰了几发。
“你他娘哪里搞来的枪。”阿勇骂道。
“祖传的。”
随后延仔踢开黑人的尸体,举着枪缓缓走到日本人和德国人中间,阿勇和阿坤也支撑着站起,跟了过来。
“阿西八。”阿勇忽然喊道。
“你讲什么?”延仔问道。
“韩文,我想让他们以为我们是韩国人。”阿勇解释道。
“别这么多废话啦,问他们钻石在哪里。”延仔不耐烦地回道。
“OK.”阿勇道,随后他整理了一下发型,向德国人喊道:“diamond!”
那德国人和日本人面面相觑,沉默半晌,德国人从身后的沙发拿起一个皮箱,递了过去。阿勇一把拿过皮箱,随手掰开了卡扣,打开一看,只见红色的天鹅绒中,一颗大如鸡蛋,橙得发红的钻石安详地躺在其中。
赤炎女神之泪!
三人互相对视,似乎能够听到彼此兴奋而急促的心跳,他们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不断地哈着气,像极了看见新鲜白菜的猪崽。阿坤抚摸了一下那颗迷人的钻石,轻轻地,就像抚摸少女胳膊一样温柔。突然砰的一声,阿坤倒飞而去,摔倒在地上,鲜血在小腹处涌出。延仔连忙转头望去,只见德国人手里扛了一把霰弹枪,他没多想,便朝着德国人扣动扳机,砰砰砰,德国人胸口绽放了三朵血花。
“真系猪咁蠢,都不会开枪打我,明明我手抓着咁大支枪。”延仔向德国人尸体嘲讽了几句,又转头对阿勇说:“喂,阿勇,这个日本仔怎么处置。”
阿勇刚蹲下给阿坤点穴止完血,站直腰说道:“打晕算了。”
“不行,日本仔没一个好东西,我要一枪怼冧他,替天行道,痛快!”
延仔语罢,将枪管贴上日本人的额头,那日本人慌得眼珠都快抖出来了。
“你想法怎么这么偏狭啊,日本人也是有好有坏的嘛。”
“你知不知啊,我同门师兄的爷爷被日本兵杀了,还有,我初恋女友现在嫁给了一个日本仔,我跟日本仔有深仇大恨。”延仔指着阿勇说道,“你别拦着我。”
“喂,这个日本人又没抢你女朋友,你杀他也没用啊。”
阿勇话还没说完,延仔已经扣动扳机。但枪只发出咔咔咔的声音,没子弹了。
“讲讲笑的,虽然我很想劈了他,但这个日本仔系有头有面的生意人,不像那个德国佬,杀了会惹很大麻烦的。”延仔把枪收回衣兜中,拍拍阿勇的肩膀说道。那日本人鬼门关走了一遭,刚松完一口气,锃的一声,银光一闪,便被延仔用刀背敲晕。
“我们先去泰国躲一阵子,那边有我们的金主。”阿勇收好箱子,说道,然后他看向倒在血泊中不省人事的阿坤,又望了一眼延仔,说道:“他浑身是血,带着他我们不好脱身。”
延仔双手插着裤兜,看着阿坤愣了一会神,开口缓缓道:“换做是你,你也不希望受伤的时候被丢下对不对。”随后他走到阿坤身畔,将他背了起来,说道:“丢,这人虽然很讨厌,但怎么讲也不能见死不救,麻烦点就麻烦点。”
一片淡云将明月遮盖了起来,天地陷入一片漆黑,三人从庄园后面溜走,被一望无际的黑夜吞没。
一个月后,曼谷,市郊一家简陋的旅店。
阿勇提着皮箱,走进顶楼最里面的房间,将钻石带给金主,阿坤和延仔则在房门外等待。延仔倚靠在墙上,阿坤走到延仔身边,掏出一包长寿烟,拿出一根递给延仔,延仔伸手接过烟,叼在嘴里,阿坤掏出打火机,给延仔点着,然后又给自己点了一根。两人吮了一口烟,享受地朝天吐出,透过烟雾,两人相视一笑。
“你说这票能挣多少钱?”阿坤说道。
“应该能在北京买栋小别墅。”延仔吸了一口烟,兴奋道,“希望这颗钻石不假,假的就吹了。”
“肯定不会有假,阿勇说过德国人很讲诚信的,他们大半夜路上没人也不闯红灯。”阿坤道。
忽然,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阿勇脸色阴沉低走出来。
“我去他娘的德国佬,居然拿颗假的玩意来糊弄我。”阿勇破口大骂道,随后当着两人面将手里那颗“赤炎女神之泪”摔得粉碎,愤然离去。
后记
感谢观看,
因为在日常生活中时常见到一些偏见现象,于是有了这篇闹剧的灵感。
文中主人公做出判断时,时常被自身一些偏见思维左右。
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私以为我们在做出判断时应多去了解那个人,那样事物,不要被捕风捉影蒙蔽了双眼。
我想要写一些有新鲜感的武侠小说,现在也在努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