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传说

以下文字来自1630前往中国的多明我修道会的修士Louis Friend，又被称之为Billy Rubin，他在三卷本的《风俗、祭祀和异教崇拜---远东民间习俗观察》里记叙了他对当时中国民间社会的观察。原书为拉丁文，1932年企鹅出版社翻译为英文版本。现在，将其中涉及到小年的部分依据英文版翻译为中文：

春节，春天的节日，是这里最为盛大隆重的节日，在欧洲几乎没有任何节日可以与之比拟---它兼具五月柱节的狂欢气质和圣诞节的合家欢聚的气息。整个欢庆长达一个月之久，有难以计数的繁文缛节和塔布禁忌，配合一种只在节日期间讲述的语言，人们持续不断地进食和相互拜访，赠送礼物。在帝国的某些地方，人们在除夕---春节前夜之后，由于准备的食物过于丰盛，不得不连续一周时间反复加热剩菜进食。

春节又被称为过年---越过一年。欢庆从每一年最后一个月的24日开始，在这一天里，中国会送别厨房之神前往神仙的皇朝。厨房之神向皇朝上报这一家人一年来的功过得失，并且在新年的第四天带着奖励或者惩罚重新降临。人们相信，厨房之神会带来好运气或者坏运气。因此，中国人非常在意这个日子。

但是这个日子并不完全确定。在满人建立清帝国之前，送别厨房之神都在12月24日。而在每年的12月23日，满人的皇帝还有另外一次祭祀活动。出于游牧民族对繁琐的厌倦，某一任皇帝把24日的厨房之神送别仪式提前了一天，和23日的祭祀活动合并。从此，在中国的北方以及南方的官员家庭，人们在23日送别厨房之神。与此同时，南方地区依然故我地在24日举行送别仪式。此外，中国还有一类生活在水上的居民，民间称之为“船民”或者“邓家”，他们在25日送神。但无论是哪一个地方的中国人，如果错过了这三个日子，是绝对不会在25日之后举行仪式的---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怒气冲冲的厨房之神已经走了，祭祀空白的神位可能招来游荡的野生神灵，它们往往是邪恶的象征。

中国人的神灵如同希腊人在奥林比亚山上的诸神，带有一种明显的世俗气息，拥有凡人的喜怒哀乐。所以，中国人对待神灵的态度可以说是孩子气的。一方面他们会贿赂神灵---在旱灾的时候，他们会奉献盛大的祭品给龙神---中国人相信龙神负责降雨。但在另外一方面，如果举办了多次祭祀之后干旱的状况并没有任何改变，中国人会把龙神的神像从神庙里抬出来，放在太阳地里曝晒，而且要用草绳鞭笞，作为拒绝响应召唤的惩罚。

对待厨房之神的态度也是一样的。因为厨房之神会向中国的奥林匹亚会议报告一家人的过失，所以中国人会在祭品中专门放上各种糖和蜜饯。中国人相信，糖会黏住厨房之神的嘴，让他无法张嘴说话。我无法在逻辑上完全理解这件事情：很明显，如果中国人相信糖可以奏效，那么他们一定是默认了神仙可以是文盲这一设定，否则神仙大可以用书写的方式而不一定需要口述。同时，他们对于人生的悲观态度让我感到震惊---他们对厨房之神说自己好话完全不报任何信心，以至于认为封住神仙的嘴，不说话就是最好的结局---不被惩罚就是最好的奖赏。

不过，我认为这件事情也许有其它的解释。厨房之神具体指的是灶神，灶神其实应该是火神。在中国较早的时期，火神被认为是一位喜欢穿着红色衣服女子，脾气极为暴躁，姿容则相当出众。在一本汉代的著作里，曾经记载了一个传说：一次，火神前往某个邪恶的城市，执行类似万能的天父毁灭索多玛那样的任务。奇怪的是，传说火神女士是乘坐马车前往该地。在马车上，她遇见了一位年轻的学者。学者并没有为她的美貌所动，一路上保持着彬彬有礼的绅士风度。于是，抵达目的地之后，火神女士毁灭了整个城市，却赦免了那位年轻的绅士。当然，这依然是一个让人费解的中国故事，我实在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对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士保持冷漠的态度会得到犒赏？而他们又写过无数个炽热的爱情故事，其中不乏为了爱情半夜翻过墙头的男士，并且称颂这种为爱情冒险的勇气。

火神一开始是一位女性，而且生性暴躁，那么就解释了为什么中国人会给她糖吃。很明显，中国人很早就通过观察得知，如果想要迅速平复一位暴躁不安的女士的情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给她糖。在摄取糖分之后，她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平静。至于说为什么后来火神变成灶神，身份从女性变为男性，而且有了明确的姓名：张单，或者是苏吉利，而且有了妻子，就不是我的能力可以在这里探讨的问题了。

最后，中国人使用的纪年方式并非是儒略历，也并非回教的太阴历，它是一种混合历法，同时根据太阳历和月亮历制定，有相当的精确性。遗憾的是，运行久远之后也会出现很大偏差，以至于要设定许多闰月。不过我很高兴地得知：耶稣会有一位汤若望兄弟，他也许会对中国的历法进行修订。我想他最好能明确23日或者24日之一为送别厨房之神的日子，因为中国人实在是太喜欢争吵了。

题图来源：DreamWorks&东方梦工厂

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微信号】Bitsea

请你相信我：

我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是错的

禅定时刻

绘画：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