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德国摄影师眼里的魔幻中国

就在上星期，65岁的迈克尔·沃尔夫（Michael Wolf）在香港驾鹤西去，这是一位乱码很喜欢的摄影师，很多年轻的朋友也都在网络上看过他拍的照片，借着这个机会，我们打算和大家共同追忆一下这位中国人民的老朋友。

有一类艺术家天生放纵不羁爱自由，迈克尔·沃尔夫就是这样人，这位世界主义者于生于德国，长在美国，1995年来到香港后开启了自己的中国摄影之旅。今天我们会翻看翻看老先生留下的作品，看看他眼里这个魔幻世界曾经的样子。

迈克尔·沃尔夫和朋友

东京压缩

Tokyo Compression，2010

关于沃尔夫，我们最熟悉的应该就是这个系列了。

创作于2010年，获得当年的荷赛日常生活类一等奖，拍摄于东京早高峰时的地铁。乘客像被塞进一个密封容器中相互挤压，没有任何空隙。日复一日，这是他们无法逃离的被压缩的生活。

早高峰地铁里的人们，像是对现代城市越发密集的隐喻，每个在大城市里奔走的普通上班族，都能体会到窗户那一头的感觉。

这组照片都是在东京下北泽车站拍摄的，沃尔夫前前后后在这里拍了四年。由于车站不算大，拍摄角度倒是不难找，他一般会选择距离窗户一米的位置进行拍摄，这能捕捉到每个人脸上的细微的表情。

乱码的许爸爸说他看到这组照片的时候还很年轻，按捺不住心中的创作欲望，兴冲冲地想要去拍北京早高峰地铁的乘客们……然后单反刚举起来，就被保安带走了。

“每天7点半我会去地铁站拍摄，我得强迫自己待在那个鬼地方。左边的人在吃寿司，右边的人在放屁，前面的人有狐臭，后面的人裆部似乎有些瘙痒一只在抓，突然上来了一个漂亮姑娘，一圈人都硬了……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你能在那么小的一个地方同时看到这么多事发生。”

镜头中的人们窘态百出，看起来痛苦、挣扎、难以忍受却又无可奈何，“欢迎来到大城市”，这就是爱的代价。上班族们每天要在地铁车厢内待上一两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这些都不是穷人，他们都是普通的上班族，但当他们进入早高峰的车厢时，都会被挤压得毫无尊严。

“我一直希望拍到人们面对镜头时的真实反映，无论是什么反应都可以。你翻翻《国家地理》和一些旅游杂志，美丽的景色和美丽的人，嗯看起来好和谐哦……不过都是摆拍。拍摄时其实会发生很多你想不到的事情，比如有人冲你竖中指”。

密度建筑

Architecture Of Densitiy，2003-2014

迈克尔·沃尔夫的作品被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芝加哥当代摄影博物馆、埃森博物馆、阿姆斯特丹国立博物馆和海牙市立博物馆收藏。2005年和2010年，沃尔夫在荷赛（世界新闻摄影奖）获一等奖。在2010年和2016年，沃尔夫被提名为Prix Pictet照片奖。

自1994年以来，迈克尔·沃尔夫一直在香港居住，这座有着740万人的城市是他创作灵感的主要来源。在这里，他拍摄了“密度建筑”这个系类。

香港土地开发率仅为23.7%，其中住宅用途的土地开发面积76平方公里，仅占土地总面积的6.8%。这样的土地开发限制导致市区707万人主要居住在高层住宅内。全港共有6588座高层楼宇，远超纽约的5818座，成为名副其实的“摩天城市”。

“香港对我来说是个超级大城市，你知道在德国基本上都是中小型城市。第一次去香港时我就感受到这个城市真TM大，每天都要发生各种事，大街上人群拥挤如潮，建筑林立两旁，人们在这里好像就能得到救赎。”

“我非常享受在城市生活的每一天，因为我不用上班。如果在城市里生活却必须一早出门天黑了才回家，只有周末能休息，一年只有几天假，那真的会非常无聊。”

“每扇窗户后面都有一个家庭或一个人，你能想象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子吗？

沃尔夫拍摄的香港穷人家庭

中国肖像

portraits made in china， 1997-1998

这是我认为最“耐看”的一组照片，每一张都值得玩味许久。照片拍摄于1997-1998年，香港刚刚回归，中国经济开始腾飞，农民大量涌入城市成为农民工，农村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留守老人

沃尔夫选择的拍摄对象并不是纯粹的农民或农民工，而是在那个时代主动追求时尚的“潮人”：他们开始受到西方潮流的影响，但又对所谓的潮流有些迷茫。

如果追逐时尚的年轻人，还有处在不同生活状态中的老人：

成长环境不同的孩子：

以及坚韧而挣扎的弱势群体：

20年过去了，有些样子已经消失，有些样子如今还常常能看到。2004年，沃尔夫为德国《Stern》杂志拍摄了一组名为《中国：世界工厂（China: Factory of the World）》的照片，展示了中国工人的真实状态。

地球上四分之三的玩具都是“MADE IN CHINA”，来自农村的年轻工人们像机器一样在流水线上日复一日地做着重复工作。他们拿着微薄的薪水，穿着统一的制服，表情呆滞，仿佛他们才是资本的“玩具”。

2000年以后，沃尔夫开始了另一个拍摄项目《Bastard Chairs》：寻找并拍下中国各地有趣的椅子。

这些“椅子”都是个人化的产物而非工厂批量制造，每一张都有自己的性格和故事。据说拍摄这个系列时他曾经被拘留过两次，理由是“损害国家利益”，让西方人觉得中国很落后。

当然，沃尔夫并不这么认为：“我希望这些照片能让人们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文化，这是应该被好好保护的东西。”

就像老先生说的那一句：只有街角的杂物，才是真正的世界文化遗产

“我曾花了六个月时间，去拍那些被城市化进程摧毁的中国传统建筑。我还记得北京奥运的时候许多老胡同被推掉，城市化本来应该是一件好的事情，但一些传统建筑的美好却也因此毁灭——老人们在老房子里死去，他们的孩子因为没有老房子不得不搬到其他的城市。”

再后来，沃尔夫开始尝试用新技术创作。2011年，他通过谷歌街景截取私人瞬间，花了上万个小时梳理谷歌街景中的每一帧画面，并且通过裁剪或调换角度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摄影作品。

沃尔夫的视角始终像个局外人，每个系列都包含了复杂与微妙的视角，每个视角都向这个社会不断抛出问题，而问题的答案就在作品之中。无论用了怎样的拍摄手法，中心思想从不曾改变，就是不断变化的城市生活中的人与现实。

本文只摘选了部分图片，观看完整作品请移步至迈克尔·沃尔夫个人网站：photomichaelwolf.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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