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台湾蓝鹊说起丨海外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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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丨安小台

11月7日的习马会，马英九赠予大陆的瓷器，令从大陆自喜马拉雅山、经海南岛到达台湾，后因台湾海峡形成阻隔，而成为留鸟的台湾蓝鹊，跨越了漫长的历史与天堑，以另一种方式跃入大陆人的视野。

蓝鹊的确是名符其实的台湾之宝，曾在台湾国际观鸟协会的“国鸟”选拔中以49万票击败印在千元新台币背面的帝雉。早在2010年海峡两岸大学校长论坛上，时任台湾政治大学校长、现任“教育部长”的吴思华，也向厦门大学校长朱崇实赠送过蓝鹊琉璃制品。政大的建设顶尖大学计划亦以“蓝鹊计划”命名，取其群居、护巢特性，象征团结合作之义。巧合的是，马英九亦一度在政大法学院教书。

△校园蓝鹊

这样一种光彩照人的珍稀保育鸟，我在政大倒也不止一次见过。因其习性凶猛，在其活跃季节，宿舍管理中心会发邮件提醒大家注意保持距离，不要惊扰它们，以免受到攻击。

事实上，处于台北指南山麓的政大，占地110多公顷，地形起伏变化，山地、平原、溪流、小湖泊，生物也非常多样。除了蛇类出没，小伙伴们还见过穿山甲、白鼻心（果子狸）等等。学校因此会举办人蛇冲突及防治宣讲，避免造成伤害。还有一位蔡老师则长期开设“夜观政大”户外教学课程，带领校内外人士实地了解校园动植物资源，我亦曾参与一次。

一行人沿山路走走停停，听老师细数植物如流苏花、紫藤花、野姜花，构树、伏石蕨、山苏，香的枫叶、七里香，臭的鸡屎藤；动物如斯文豪氏大蜗牛、非洲大蜗牛、双线蛞蝓、最小的猫头鹰鸺鹠。听到像鸭子叫的腹斑蛙，像机关枪发出哒哒声的白颔树蛙；见到水沟泽蛙、盘古蟾蜍、黑眶蟾蜍、贡德氏赤蛙，以及四肢有吸盘、可以在石壁上行走的褐树蛙。倏忽，一只飞鼠张开滑翔翼从一棵黑板树上快速爬上，然后消失在夜空中；草丛间剩下紅胸黑翅螢闪出一片黃色萤火——此情此景，令人不得不为大自然的精妙而动容。

△黄长脚蜂蜂巢

就这样，在这个复杂又有序的生物圈里，台湾蓝鹊啄破雨伞节（银环蛇）的头，赤背松柏根蛇偷吃壁虎蛋。小白鹭和夜鹭昼夜交替出没在河边吃鱼，樱花勾吻鲑吃掉黑壳虾和溪虾。蓝鹊叼走蜂窝吃蛹，各种蜜蜂则吃掉毛毛虫和花蜜、花粉。它们按照大自然的规律，弱肉强食，生灭轮转。避免了金庸写的“百粤之地毒蛇作羹，老猫炖盅，斑鱼似鼠，巨虾称龙，肥蚝炒响螺，龙虱蒸禾虫，烤小猪而皮脆，煨果狸则肉红，洪七公如登天界，其乐无穷”的命运，悠游自在。

同样自适的还有逡巡在图书馆、宿舍区的那些流浪狗，已经学会跟着同学搭电梯上下山，每天有“狗妈”喂食，听说生病住院还有人陪伴。我参加夜观政大课程的那天，也有两只全程跟随。

如此月明星稀，跟随老师环绕校园一圈，颇有“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兴致，老师问一位意犹未尽的大学生看到了什么？他回答：学校的灵气。老师补充道：这种灵气是有竞争力的哦。

回住处的路上，熟悉的桂花香飘来，东坡的“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随之掠过心头。德国诗人荷尔德林有一句诗：“唯性灵者，可享生命之年岁”；这些年富起来的大陆也有许多人在呼吁，培养有审美的人才。中国古人讲“地灵人杰”，抑或，有灵气的学校，才会熏陶出有性灵和审美的人，而不只是生产出一批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之前看李亚鹏和王菲接受采访，说起对女儿的教育，他们有一项课程，是每个农历节气到山间固定一处，观察大自然物候变化。我听后甚为好奇：出生在中国大城市的儿童，在从幼儿园、小学、中学到大学的十几年中，有机会长期参加类似课程的比例有多少？撇去经济成本，有多少家长和学校，有意识引导孩子亲近自然？如果不到远郊去，雾霾中环顾四望，最熟悉“混凝土美学”的他们，可以分辨出麻雀和喜鹊的鸣叫么？

△一条银环蛇的家

住在政大的学生，若被问到学校有哪些生物，也许大多也语焉不详。但幸运的是，当他想要了解，他不需要像王菲的女儿，出行那么远。流苏花开，如四月飞雪，凤凰花盛，在六月离别季；珍稀动物如蓝鹊出没，亦是寻常生活。这固然与校园的地理位置有关，但更离不开全校人的精心呵护。

比如那位蔡老师的生态教室，义务开设数年，几乎每周无间断。也因此他才能准确指出山路边每一个藏着壁虎蛋的排水孔，紫色的宫崎氏泽蟹挖的洞，醉梦湖边那条雨伞节的家，行政大楼高处屋檐的雨燕燕窝。

今年3月，他在自强十舍宿舍附近偶然发现了几百株极为珍贵的绶草，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挖走或被学校的割草机清除，他连日和志愿者把这些小兰花移植到宿舍顶楼、中庭，建成全世界第一个绶草保护区。

而政大网球场产生的光污染，一度令附近的水生黄缘萤失去家园。他发动校内外人士认养150株桂花遮光，目前这些桂树已经在茁壮成长。

听闻现在中山大学每年春秋季节，已经成为全国最佳观鸟高校，南校区校园野生鸟类种数达到160种，吸引各地爱好者不远万里前来观赏。比较哪个名校又得到多少捐款要新盖多少大楼，窃以为这是更令人喜闻乐见的消息。

问问自己，上一次在你的校园听到鸟鸣，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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