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多事之秋，风口浪尖

作者：沈三万老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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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0日，无锡发生高架桥侧翻事故，震惊全国。仅仅三天之后，10月13日，无锡锡山区鹅湖镇新杨路一小吃店发生燃气爆炸，再一次跃升微博热搜新闻第一位，举国关注。 无锡，这一座以“安逸”闻名的太湖明珠之城，在这个多事之秋，被推向了舆论的风口浪尖，终不再能得安逸。 无锡是一座怎样的城市？ 作为一个老无锡人，老沈在此写几句。

历史名城

无锡地处长三角腹地，南枕太湖，北倚长江，九龙山脉蜿蜒嵌入，古运河贯城而过，集山、江、河、湖、泉、洞之美于一体。放眼全国，独特地貌，只此一家。
有历史的地方就有魂，无锡拥有6000年的人类文明史、3000年的文字记载史、2000多年的城市建设史，悠远历史赋予了无锡厚重、自持的文化之魂。 这其中，经济史是不得不说的一环。

• 无锡自古就是中国的经济中心，早在元代便有“置仓无锡，以便海漕”的记载。

• 至明清时期，逐渐成为江南漕粮集中地和商品粮集散地。

• 清光绪年间，无锡成为全国四大米市之一。香港TVB台庆剧的经典之作《巾帼枭雄》，讲述米王与米市的故事，就把故事背景放在了无锡。

至近代， 无锡在中国经济舞台上，有风光无限，也有一波三折。 鸦片战争之后，民族工商业在无锡迅速崛起，从光绪二十一年（1895）创办我国最早的商办棉纺企业——业勤纱厂，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无锡形成六大民族资本集团，建立民族工商业体系， 无锡资本总额在当时全国六大工业城市中位居第三， 产业工人总数位居全国第二， 人称“小上海”。 至此，无锡一举奠定中国民族工商业发祥地的地位。一批深具实力的“大家族”涌现， 在那个风云激荡的年代，有些留在了无锡，有些去了上海，还有些最后去了香港。比如，荣巷的荣氏家族（代表人物：荣毅仁）、羊尖严家桥的唐门一族（代表人物：香港财政司前司长唐英年）、知识分子云集的杨氏家族（代表人物：杨绛）、江南名门薛氏家族（代表人物：孙冶方，原姓薛）。

荣氏家族

不得不多写一句的，就是号称无锡第一家族的荣氏家族。 毛泽东亲自评价：荣家是中国民族资本家的首户，中国在世界上真正称得上是财团的，只此一家。 荣家在近现代历史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荣家的荣耀，起源于荣宗敬和荣德生兄弟。两兄弟熟读曾国藩家书，信奉“兄友弟恭”、“匡救其恶”，联手将面粉、棉纱事业做到了无可再大的地步，荣家企业一度垄断全国面粉市场的1/3，棉纱市场的2/5。 在那个乱世，不太为外人知的是，荣宗敬还干过许多让中国商界很长脸的事。 1917年，他出40万元买下上海一家原本由日本商人经营的纱厂，改名为申新二厂。要知道，自1884年“红顶商人”胡雪岩斗丝惨败后，上海棉纱业先为英美商人控制，后沦为日本公司天下，直到荣宗敬的出现。 中国企业竟有气魄和能力收购日本企业，一时让中国商界扬眉吐气。 荣家的成就，正是无锡轻工业在中国工业化浪潮的缩影与标志。 随着荣氏家族等大家族的低调化、隐秘化，人们预想中也许会褪去光环的无锡，却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再一次以谁也预料不到的模式，冲击了整个中国经济。 这一次，它的杀手锏，有一个日后响彻经济界的名字：“苏南模式”。

苏南模式

苏南模式的大功臣，“乡镇企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除苏南人民之外都无法理解的存在。 乡镇企业厂长、农民企业家，他们的名称中总带着点泥土的味道，事实上，他们看上去也是土巴拉几的，整个儿好像刚刚从耕地里插完秧出来。他们穿着不合身的西服，打着皱巴巴的领带，却特喜欢把自己这样的照片登在企业介绍册和广告上，形象也是统一的：坐在偌大的办公桌前，右手在打电话，左手还按在另一台电话上，眼睛呆板地望着前方。 社会学家费孝通直言， 从西方工业革命发展的历史经验看，苏南的乡镇企业是不伦不类、难以理解的东西。 然而，正是这一“草根工业”，让苏南农民创造了一个了不起的奇迹：乡镇企业的崛起！至1989年，苏南乡镇企业创造的价值在农村社会总产值中占到了60%！ 无锡的富裕，可以说乡镇企业功居首位。有个笑话，苏南人出了苏南，才知道，原来农村是很贫困的。 苏南模式中的“农村企业”，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竟成为了日后中国经济改革的突破口。苏南模式和千里之外的温州模式，成为了中国民营经济最引人关注的两大成长模式。 但忧患也同时根植在了无锡的乡镇企业中。 “股份制改革”，是机遇，也是混沌。至今无锡本地人口中所说的“他家开厂的”，“他家有私人厂”，追根溯源，大部分都是由股份制改革而来。这和“一穷二白创业起家”有着本质的不同，这些“私人厂”，拿过来时已是完整的模式，是集体智慧创造，改制为私人所有之后，私人所有者缺失了“从零到一”的“创”的过程，想要“从一到一百”，就有断层。 所以至今，无锡一部分私人所有的“小厂”，在经历了时间的考验之后，渐渐暴露了弱点。 缺乏现代管理理念，家庭作坊性质严重，死不了，也活不好，一些甚至靠出租厂房的租金收入为生，严重缺乏活力。 老沈有好几位这样的朋友，就像他们说的， 我们根本不想企业做大，做大了风险大、还累，靠收租金不更好？小富则安，最舒服。 从个人生活质量角度看，很难说这样的选择不对，但对于无锡经济的整体活力而言，无疑是一大隐忧。但令人欣慰的是，仍然有一部分企业，冲破了阻力，转制后成功发扬光大，向现代企业靠拢。

隐忧与均富

无锡，有隐忧，还有“明忧”。一座城市倒霉一次还说得过去，无锡却在近年倒霉了三次。 第一次，押注了一家企业叫尚德，破产了、跑路了，留给无锡满目创伤；第二次，太湖蓝藻爆发，超市矿泉水一度断货，老沈爸爸从南京出差回来时车里装满了南京矿泉水运回无锡用；第三次，不少无锡银行为当年的钢贸做了担保，后果堪称惨烈。 在无锡经济惨痛衰退的时候，乡镇企业这个老牌经济缓冲器，凸显了“你大爷还是你大爷”的魄力，再一次拉了一把这座城市。 在经济下行阶段，没有什么比实体工业更能缓冲、更能保值的了。无锡的乡镇企业，有的活有的死，但不容忽视的是，大部分依旧活跃。 这也是无锡能在2014年GDP增速仅1.67%、发展停滞被看衰的时候，没有真正一衰到底，还能在短短时间内迅速爬起来，创下“2017年度GDP名义增速高达14%、2018年GDP破1.1万亿”奇迹的最大底气。 这样一波三折的经济发展，给无锡带来了不少独特的风景线，房价就是其中一个。前几年，在周边城市比如苏州、上海房价大幅上涨的时候，无锡房价纹丝不动甚至还下跌，被媒体冠以“房价洼地”的称谓，折射出无锡人口流入、经济吸引力降低等诸多隐忧。但近两年，就在周边城市房价趋稳降温时，无锡房价却迎来“小阳春”，“新流入人口”贡献巨大，无锡对于外来人口的吸引力回暖。 如果让老沈评价无锡，老沈会这样认为：这是一座生活很安逸、生活质量比较高、但杀伐激进的创新精神不如上海、苏州的城市。为什么？因为无锡有一个十分强大的特色：均富。 2018年，无锡市完成地区生产总值11438.62亿元，按可比价格计算比上年增长7.4%，14年来再次位居江苏省第二；人均GDP突破17万元，达到17.43万元，位列全国第二，仅次于深圳！ “均富才是真的富”，藏富于民，希望无锡能永远保持。

不如一看

“无锡锡山山无锡”，毛泽东曾经笑问身边人，这个对联的下一句对什么，众人答不出来，毛泽东念出一句：长沙沙水水无沙。
自古山水绝佳处，人杰地灵。在多事之秋时，千听不如一看。 2013年中央城镇化工作会议指出，要让人“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 无锡就是这样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