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很多人的朋友圈都被一篇《残酷底层物语:一个视频软件的中国》的文章刷了屏。文章列举了某视频直播软件里,中国底层农民种种不可思议的奇观:自炸裤裆、吃玻璃、吃蠕虫、儿童吸烟、怀孕、农村“杀马特”文化....就像是这些农村奇观引起了作者的不适一样,这篇文章也引起了许多读者的“不适”。
面对底层农村,作者一方面显示出热切惋惜的悲悯,另一方面又带着猎奇目光冷漠地打量。我们彷佛已经能听到作者敲字儿时连连发出的啧啧声,呼唤我们:快来看啊,这里竟然有这样一群农村人,做着些这样粗鄙的事。
文中流露出的城市人内置程序一般的优越感,以及面对农村人展现出来的拯救情结,在当下中国城市,是非常有代表性的心态。为什么这种心态有问题?
早在1934年,《中国农村》杂志发刊词就称,在近代史上,新工业和新都市的勃兴,是以农村被牺牲为代价的。整个中国近代史,贯穿着追求现代化的热情,也隐藏着农村社会式微的哀音。1990年代中期之后,中国开始着力推进城市化,城市被赋予现代文明的合法性存在,而农村则成为问题的同义词,城市化被看成解决问题的根本出路。但城市果真比乡村更先进吗?城市文化的确比乡村文化更高雅吗?
何况,所谓的视频里的农村底层,演绎的是人性推至极端化后的粗鄙,非生活之日常。我们大多数“城里人”尚且做不到如梁漱溟、晏阳初、黄炎培以及当今许多社会学学者一样,亲身实践搞乡野调查,但至少我们不应当天真(有时候天真等于邪恶)地以为,在视频里围观农村、指指点点是打开农村问题的正确方式。
把农村问题放到历史纵深里来看,城里人的优越感和拯救情结是一厢情愿的傲慢,若不了解历史的进程与现代化的冲折,再热切的悲悯,也不过是一场道德的化妆演出。
文︱罗雅琳
本文摘编自微信公众号“新京报书评周刊”(ID:ibookreview),不代表瞭望智库观点
近一两年某一类关于城乡差异的文章总是能引爆朋友圈,首先是各种“返乡日记”,后来是上海姑娘去江西乡下男友家被吓跑、东北村妇集体约炮之类的假新闻,昨天的“残酷底层物语”又是一例。我们总是一而再地被这些文章带领,怀着震惊感“重新发现中国”。
“返乡日记”的作者大多为社会科学或人文学科的年轻学者,他们的写作虽然不尽完善,但也体现出某种努力分析农村问题的尝试。而在它的风行之后,媒体从业者们学会了一招:只要将以往那些花边社会新闻加上一个“反映农村问题”的开头结尾,不仅文章格调骤升,而且也显示出自己的“人文关怀”和“政治正确”。只不过,这样的写作,到底是帮助读者发现了社会真实,还是反过来加重了某种对于农村的偏见?
1
城市人发现了一场农村奇观?
“残酷底层物语”展现了一幅农村奇观大全:鞭炮炸裆、自虐吃喝。基于个人的“不适感”,作者将其认定为野蛮,然后迅速推进论述,以此界定今日乡村的基本精神面貌,进而以感叹城乡的巨大鸿沟结束全文。作者的发言立场是值得玩味的,文章一开头就发问,如此“低俗、简陋、粗糙”的软件何以成为中国第一视频APP?他自问自答:因为它的用户是“海量的乡村人口”。
《底层残酷物语》一文作者发现的农村奇观:一名农村女性表演吃玻璃、吃蠕虫
在这样的回答中,“粗俗”几乎是自然而然地与农民的精神品位联系在一起。作者似乎忘记了:对饮食欲念、生殖排泄的爱好不分等级,而是普遍人性。这是文艺复兴经典、拉伯雷的《巨人传》里就讲过的故事。带着这种偏见组织素材,全文就不免成为一场循环论证:为什么会有人自虐、为什么会有儿童新娘、为什么乡村红人都是“杀马特”?因为他们是农民,他们野蛮落后,不够“现代”。这里的比较对象,自然是“城里人”。
换个角度看,作者在文中发掘出的种种例子,恰好说明城市人和农村人别无二致。最近明星们纷纷入驻直播平台,宋茜为了宣传电视剧直播吃香菜,范冰冰的巴黎时装周直播毫不避讳“想上厕所”,小S更是在直播中对着胡歌的人形立牌开黄腔。细究起来,这和农村用户们上传到软件上的视频谈不上多少“高雅”与“粗俗”的区别。有农村小孩偷偷拍下自己抽烟的场景发“快手”,也会有李嫣潜入母亲王菲的化妆间、在“美拍”里教你如何变明星。“快手”红人会卖“最新组装苹果手机”,微博网红也会卖自制服装和三无面馍赚得盆满钵满。
这些视频无非再次印证了“太阳之下,本无新事”的结论。我们是否因此能够将一切罪过归结到农村、农民身上?不论农村人还是城市人,人性的善恶、良莠、高低本就共存。只有具备了这种基于普遍人性的共情意识,我们才有了放下有色眼镜去看待农村的可能。
2
城市人不必也不该对农村怀有优越感
有意思的是,“残酷底层物语”在第一句话就摆出了《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作者走马观花的评论因此似乎具有了某种为底层发声的立场。这样的姿态,正对应着近年来城乡论述中阶级话语的复苏。种种“返乡日记”反复强调存在于城市与乡村的“两种中国”,采取的也是类似的写作策略。然而,关于“阶级”的论述确实具有反抗霸权的意义,但阶级话语在今日的滥用、误用,往往使之堕落为对于“阶层”的描述。它展现为一种区隔、一种现代社会的分化原则,而无助于变化和更新的产生。果然,“残酷底层物语”在描述完“快手”百态之后,得出的结论仅仅是:“他们”的世界与“我们”没有共鸣、毫无交集,“他们”将永远无法汇入主流。
对农村畸态的描写最终成为对“我们”所处世界的合法性证明。当年《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的写作目的,正是为了反驳将农民运动描述为“痞子运动”和“反常行为”的“偏见”。为何会有这样的“偏见”?按毛泽东的说法:“一切从前为绅士们看不起的人”,现在,“他们站在一切人之上――从前站在一切人之下,所以叫做反常”。同样,从前只会地里刨食的农民们开始用上了智能手机,小人物啃鸡腿吃烤串的生活开始进入被明星垄断的媒体平台,这也被现在的布尔乔亚们叫做“反常”。
实则这种认定“反常”的目光背后,是城里人的优越感在作祟:以居高临下的姿态怜悯农村众生,将农村看作亟待被城市人拯救的对象。为什么城里人不必也不该对农村人怀有优越感?因为城市发展本就建立在对农村的榨取之上。
写作《八次危机》的农村问题专家温铁军曾指出农村在共和国发展史中的“稳定器”和“调节器”作用。“三农”(农村、农民、农业)不仅提供了工业化所需的资金剩余和廉价劳动力、土地资源,而且,中国应对大部分经济波动的主要办法,正是通过由政治制度所固定下来的城乡二元结构,将危机向农村进行转嫁。
作者:温铁军
版本:东方出版社 2013年1月
比如,“上山下乡”就是利用农村传统的村社理性解决城市失业人口的办法。80年代的农村改革,本质上则是以政府“甩包袱”的形式,甩开已经严重亏损的农村公社,以让渡土地和其他生产资料所有权的方式,交换对于农村公共服务和福利政策的退出。这一时期农村的兴旺局面,正源自农村剩余不再像以往那样被低价甚至无偿提取。
而当80年代末的经济危机再次向乡镇企业转嫁,农村经济再次遭到打击,这迫使农民大量进入城市,终于在90年代初演化为“民工潮”现象。然而,这一历史迅速遭到遗忘,90年代以来城市化和发展主义意识形态的结果,则是城市被视为现代文明的顶点,而农村则成为问题的同义词,城市化被看成解决问题的根本出路。在“农村等于问题”的意识之下,视频里的中国阴暗面,才会轻易辨识为“农村病症”的表达。
作者:[英] 沈艾娣
译者:赵妍杰
版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3年8月
3
奇观不是日常,直播并非打开农村的正确方式
说回视频直播里的农村“奇观”,如果要说它野蛮,资本才是这场全民直播狂欢里最野蛮的力量。一切都通过“点击量”被折合为数字、进行精确计算。资本催生了作者笔下种种“卖丑”的视频,也同样催生了其他直播平台的“卖美”。点击量不够高?那就暴露身体,或者快去整容。“快手”与“斗鱼”等其他视频网站之间并非存在难以跨越的天堑,“健身小凯”、“山东小创”和美女主播们,可能本来是一个战壕里的阶级弟兄。
此外,讨论作者笔下描述的种种乱象,必须考虑到“直播”这种全新形式对当代人“现实感”的影响。
一方面,“直播”将一系列刻意制造的场景伪装成“日常”,而让人忘记其中的“表演”属性。这种伪装出来的“日常”与真实“日常”之间的区别,在于追逐奇异、放大欲望,对种种禁忌事物进行夸张演出。作者发问:你在当代的主流媒体中见过很多关于农村的报道和描述吗?这无疑是对政府、社会机构和严肃学者的诸多农村研究和实际举措视而不见。
《新乡土中国:转型期乡村社会调查笔记》
作者:贺雪峰
版本: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3年3月
农村只有以奇观的形态展现,才能被城市布尔乔亚认定为真实。这种情感结构诞生自80年代莫言《红高粱》之类的“寻根文学”,至今依然内在于他们的情感结构之中。只不过,现在又加上了“拯救农村”之类的煽情尾巴。如果认为通过在视频网站闲逛,就能理解中国农村的真实状况,那就是大错特错。写作《新乡土中国》的贺雪峰老师早就指出,经验不等于现象。严肃的经验研究应该建立在厚重的事实积累之上。如果仅仅是举例说明,将例子当作写作和叙述的策略,这样的经验不过是现象,不足以构成社会学报告的材料。
如果我们要真诚关怀现实,却无法辨识“直播”带来的虚幻真相,如果我们把对社会真相的认知,习惯性寄托在眼前的视频中。那么,显然,我们更需要反思的是,被“直播”占领的现实生活,被“直播”篡改的认知体验,被“直播”驾驭的思考路径。
“直播”示范了“日常”的错误打开方式,在不知不觉中制造出“另一个中国”,只会激发出尖锐的社会隔阂与断裂之感。这不由得让人也如原作者那样想起一首诗,这是英国“打谷诗人”斯蒂芬·达克的《打谷者的劳作》:“他整日为主人干活儿;在一天的劳作之后,把晚上的时间用来读书”。
附文:
霍启明:残酷底层物语,一个视频软件的中国农村
文︱霍启明
本文摘编自网络,不代表瞭望智库观点
1927年3月5日,毛泽东同志发表了关于中国农村局势分析的宏文——《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如果毛主席生活在今日的话,他不必花几个月的时间去走访农村,只需扒拉扒拉快手这个app,就能了解中国乡村的精神面貌了。
也许朋友你从来没有听说过快手这个软件,但事实上我要告诉你一个吃惊的数据,这个app是中国流量第四大的手机应用,仅次于新浪微博,日活量一千多万。
据2015年统计,快手是中国第一大短视频应用
当你打开这个神秘的软件,肯定会纳闷这个低俗、简陋、粗糙的app为什么是中国第一视频app?因为其用户人群是海量的乡村人口。
快手基本页面一览
而且,当打开快手时,你能看到一个个自虐视频、低俗黄段子、和各种行为怪异的人。即使你没有毛主席的洞见能力,凭直觉就能感到其中充满了残酷而荒诞的场景,令人不适,隐约看到了我们这个光鲜时代的暗面。
自虐残酷物语
其实在前几天,快手这个app就火了。一个河北大妈自虐吃异物(包括灯泡、蠕虫、玻璃)的视频浮上网络,观众被其中的疯癫和残酷吓了那么一跳,讨论了一天后,然后遗忘。
快手上的大妈自虐视频
大家只会把这个当作一个猎奇的花边新闻,却不会深究其背后的深入背景。事实上,这种视频在快手里屡见不鲜,这不是个例,而是一个群体,一个庞大的在快手上自虐的群体。
在快手上,最容易火的一招就是自虐。所以上面充斥着自虐的视频:自虐式喝酒、自虐式吃东西、炸裤裆、跳冰河。如果不加解释,你一定以为这是一个地下电影(snufffilm)或是b级片的片段。
自虐炸裆:这个叫做二哥的河北滦县农民是快手上的一个红人,坐拥50多万粉丝,他能在快手红的特技就是每隔个几天放个鞭炮炸裤裆或者跳冰河的视频。而且在他红了之后,快手有一大批效仿其特技的接班人,而且在他的基础上进行升级——如活埋+炸裤裆。
自虐喝酒:这也是快手上的一大门类,有不少红人是靠一口气猛灌白酒火的,我给你看一个我认为其中最猛的——山东小闯,他几乎每天发一个这样的视频,每看他的眼神,我感觉只有四个字:不要命了。
山东小闯
自虐吃东西:狂嚼大猪头、一口气吃光半米长猪大肠、生吃一管芥末都是快手中自虐吃货的基本标配。更狠的人表演生吃死猪、生吃蛇、生吃蛆、生吃x,其中有个ID叫小胜的十几岁小孩吃的最狠,靠此吸了近百万粉丝。过于恶心,我就不上视频了,你们看看图。
活吃蛇
生吃病死猪
各种自虐太多,我就不一一扒拉了。
看完这些视频,你一定觉得这群人就是疯了。但是我相信世界上任何事都是有原因的,我们不能只猎奇,还得想想他们为什么这样。我分析,两个原因。
一是心里满足:任何人活着,都想获得他人的认可和关注。但是可以想象,自虐视频中的那些主角们,他们都是没有钱、没有文化、没有地位、甚至没有长相的人,他们从小到大基本不可能获得别人的关注和欣赏。假如他们想获得关注和认可,靠什么呢?他们唯一能出卖的就是身体,通过残酷的自虐来获取关注。这个例子在天天吃异物的小胜身上尤其明显,他从小就是个残疾,缺一只手,一直自卑,怕了那种没人搭理、没人瞧得起的感觉。他变本加厉的吃各种恶心的东西,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只怕没人关注,像一只猪狗一般,苟活在乡村的一角。
二是物质原因:从实际角度上,关注度多了,他们就能接一些广告,一些劣质山寨产品的广告。像什么“跟真的差不多的金链子”、“最新组装苹果手机”的广告,一个广告他们能挣个300到几千。他们花尽心思把这些假货推销给他们的粉丝,这钱挣的,荒谬而残酷。
更残酷的不是自虐,而是快手中儿童的精神世界
看完上文的自虐篇,你以为快手中最残酷的就是生吃玻璃、蛆、屎吗。错,里面更让人难受的是农村儿童的精神面貌。
在这里你能看见各种前所未闻的儿童样本:
这是一个只有八九岁的肥胖小孩,他的特技是模仿社会人抽烟、喝酒、泡妞。而且这些视频都是他妈拍的。
抽烟喝酒的快手红人——东北小胖
你还能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鼓王,他已经辍学,跟着戏班子在广袤的乡村丧事大舞台迸发能量,自由张狂。
你还能看见一个个不到十岁的小孩和父母一起演出黄段子小品。
在快手上你还能看到海量公开秀恩爱的小孩子,他们打啵、秀恩爱、秀怀孕,其中的最小的孕妇十五岁。
十五岁的准妈咪
这样的儿童我不能穷尽。相信每一个看过的人,都会对这里面小孩子的不正常早熟和粗鄙感到不适。这些小孩子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呢?这些孩子的父母都干嘛去了?这其实是农村教育衰落的外在体现。
关于中国农村教育情况,我再给你一个不乐观的数据了解其现状。2016年,中国农业政策研究中心基于四个省24931名农村中学生的数据,得出结论:农村地区整个中学阶段(初中、高中和中等职业学校)的累计辍学率高达63%。
比这个数据更严重的是,现在很多乡村少年辍学并不是因为穷的上不起学,而是他们的家长和自己都打心眼里觉得读书没什么卵子用!读书一是难,二也是没见读书的多挣几个钱。而早早出去打工,或者做个牛逼哄哄的社会人岂不乐哉?所以他们农村少年大量早早脱离学校,成了快手中那些自由轻狂的红人。
再者,教育分为三部分,学校教育,社会教育,家庭教育。在农村根本就没有城市儿童成长的家庭和社会环境。农村儿童父母本身的素质和见识就不高,有的甚至就一直在外面打工,根本管不了孩子。所以缺乏文化生活滋养、缺乏监护的乡村儿童,自然天天接触的就是那些原始、粗鄙、野蛮的东西。
儿童最擅长模仿的,他们会模仿心中的榜样。他们表现的早熟,说明他们急迫的需要长大,融入他们所理解的成人社会——那个丛林主义、胜者为王的社会。
快手上15、6岁就纹满全身的孩子,他感觉自己已经是个社会人了
社会就是丛林主义、胜者为王
想要考察农村的精神状态,就得了解乡村最流行的文娱活动。不少没去过农村的小清新一厢情愿的将农村的文化活动想成淳朴田园诗的景象——唱着山歌或扭扭秧歌?错了,当代农村最热最火的文娱活动是喊麦。
我无法用简单的言语描述喊麦这种艺术形式,如果把他说成农村说唱,估计很多北京的rapper会不高兴。不管如何,喊麦这种形式火遍中国农村,其中最出名的喊麦王者就是mc天佑。他之所以火,不是长得帅,唱功好,而是他的歌词的确直击众多乡村少年们的心声,说透了在社会上混的奥秘与真谛,引起了广泛的共鸣。
mc天佑
mc天佑的哲理金句赏析:
“现实社会中有一种物资叫金钱,有一种人类叫做女人。在这个社会上很多事情被金钱打翻,在这个社会上金钱打翻了一切。女人,你们天生的美丽为你们换来了一辈子的财富。——《《女人们你们听好了》
什么叫社会,烟都抽不起了,酒都喝不上了,跟几个朋友去趟迪吧,你就觉得你是混社会了吗?跟这个哥那个弟的出一趟门,你就觉得给人办事了吗,看人家抽麻古麻溜点冰,你就知道你是吸毒的吗,穿的破衣娄嗖,袋里揣把小刀你就觉得你是杀手了吗?——《送给在社会上混的朋友》
听完天佑的歌,我发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这些生活眼界并不宽广的mc,歌词里却充满了什么称王、称霸、成仙、成龙、江山、成大事、做英雄的信息;他们的歌中布满了曾经的王者和受伤的英雄。这些王者的原型指的都是啥样的人呢?后来我明白了,在他们的世界里面,那些王者就是在社会上有面子、有钱的社会狠人。具体来说,第一帅的就是刘华强,第二帅的就是陈浩南。
刘华强
除了快手上最流行的社会喊麦,还流传着一种家国情怀的喊麦,比如这首mc的《杀光日本人》。其中有一句最震撼人心:就算中国遍地坟,也要杀光xx人。
总的来看,喊麦里面充满了一种和文明、现代化完全格格不入的野蛮情绪——拥有了钱和暴力就是拥有了一切,世界真理就是你压倒我或者压倒你。再往深处我们可能会发现更令人惊讶和悲观的观点,天平天国、义和团不就是在这种充满前现代思维、暴力萌芽的土壤中产生的吗?
正如美国学者罗威廉在《红雨:一个中国县域七个世纪的暴力史》一书中所说:中国的乡村一直酝酿一种暴力的种子。说来说去,中国基层社会从古至今的精神世界摆脱不了这八个字:暴力崇拜、胜者为王。不一样的人,一样的味道。
义和团和快手第一当红组织天安社的对比
被遗忘的乡村
根据2010第六次人口普查,农村人口有6.74亿,几乎占中国一半的人口。但看了这么多快手中的人和事,你能说农村中的审美和价值取向是中国的主流吗?你在当代的主流媒体中见过很多关于农村的报道和描述吗?
其实仔细想想,主流世界都把视角聚焦在跑的飞快的一线城市,而把农村和来自农村的人忘在脑后。比如你能想象你家楼下理发店的kavine老师平常在想什么吗?你能想象灯火辉煌的都市中,那些建筑工地的工人在想什么吗?你能想象农村的留守老人和留守儿童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吗?
换句话说,6.74亿农村人口的生活状态,没人关注。
这是快手的健身红人:健身小凯,虽然在快手坐拥五六十万粉丝,但他真实的身份是个16岁的厨子。
看了越多的快手视频,我越发现,快手中的世界和北上广深完全是两个没有共鸣、没有交集的世界。就像是同一张纸上的两个圆圈,虽然在同一个空间,但几乎没有交集,两个圆圈之间也难以流动和沟通。所有的资源、权力都在属于那个北上广深一线城市的圆圈里,而在农村那个圆圈里,虽然人数众多,但资源和机会却少得可怜,两者之间横着看不见的结界。
正如一个一线城市白领绝对不会喜欢快手中最火的段子,相反在城市刷爆的话题却在快手上一点声音都没,比如快手上关于“欢乐颂”的标签几乎为零。快手中的世界与北上广完全是两个陌生而隔绝的世界,你很难想象一个一线城市的白领和一个快手乡村红人能交流什么,他们的最大相似点似乎只在于都能说中国话。
但那些农村中的优秀的孩子们,无时无刻不想突破社会结界,到达资源丰饶的那个世界。而且他们觉得自己憋着一股劲头,在力量和意志力并不比沿海大城市的中产差!他们在快手上的拼命表现,求关注,本质上就是想靠此穿越结界。
庞麦郎就是想要穿越结界的例子。其实在快手上,庞麦郎这样的人并不特殊,也不少见,甚至还会混的很快活。但是在主流世界中,他得到的只能有《惊惶庞麦郎》这种文章的彻骨羞辱。
比如在知乎上有一些健身大神,以能做“人体旗帜”为荣,并因此被人崇拜。但在快手上,有海量的乡村博主能做更高难度的“人体旗帜”——能在十米高的树上、或在高空建筑工地上做这个动作。其中以此成名最著名红人叫“搬砖小伟”。小伟的社会身份就是一个工地小工,但是他靠着每日更新高难度动作表演在快手上获得了一百多万粉丝。之所以这么拼,他在一个视频里这样说的:我拼命的练肌肉,就是为了能够开好车、泡美女、随便放一个屁别人也觉得是香的。说到底,还是想脱离底层,走向高层。
但是悲哀的是,就算是最红的搬砖小伟,坐拥100多万多粉丝,但是他在大众视野内的曝光度几乎为零,能掌握的资源能力几乎为零。他的影响力还是在那一百万的乡村粉丝中打转,并不会对主流世界产生一丝波澜,更不会像papi酱一样获得千万投资,成为媒体宠儿。我不知道得知残酷真相的小伟,会是怎样的绝望。
最后的话:
其实我已经感慨过很多次了,我们今日的时代,真魔幻。
一边是高铁飞驰,高楼林立的北上广深。一边是快手中混沌沉沦的中国农村。
两个如黑白一样对称的板块,正好构成了一个完整真实的中国。
其实我深知,看这篇文章的读者,都不是快手用户,也鲜有乡村人群。可能有很多朋友只是抱着猎奇的视角审视这些来自来自底层的人和事,作为谈资和笑料,甚至觉得这些人、事与我何干呢?
对此,最后我送给大家一首约翰多恩的诗,这首诗想必会给你答案,慢慢体会。
《没有谁能像一座孤岛》
在大海里独踞
每个人都像一块小小的泥土
连接成整个陆地
如果有一块泥土被海水冲击
欧洲就会失去一角
这如同一座山岬
也如同你的朋友和你自己
无论谁死了
都是自己的一部分在死去
因为我包含在人类这个概念里
因此我从不问丧钟为谁而鸣
它为我,也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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