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N记—安居故事之二

文/sgasu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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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居虽小,但温暖。一是因为当阳,窗户推开就能看到日出。二是位置处在楼口,来往人多,有人气。冬天好过,似暖房,夏天难过,就似蒸笼了。

我的床头靠墙一头,钉着一张我自己画的水彩画,也是整个房间里唯一的装饰。画的是海上日出景象。那是毕业前夕,因为恋爱而重抄旧业,教女友画画留下的一份记忆。

学院领导中有一位就曾经是文化馆长。小时候他还教过我素描呢。有天从我门前过,一眼就看见我墙上的画。惊讶地赞了声:你画的啊?很不错哦!

我却像心事被人一下子窥破一样不好意思了。他大概早忘了我的素描基础还是他帮我打下的呢!

其实,在我还没有正式走上讲台跟学生见第一面的前几个晚上,我的蜗居陋室里就来了许多我未来的“学生”。

他们一进门,就不好意思地问:“孙老师,还记得我们吗?”。

仔细一看那似曾相识的面孔,一聊才知道,他们和我都是79年高中毕业,同样在高考之后的同一个考场进行过英语口试。他们记住了我。

不过,我后来因为第一志愿没录取,就放弃了进入其他院校的录取机会。第二年,自己在家复习,然后重新参加高考,考取一所重点本科师范院校。

他们则是在入学以后一直关注我的动态,得知我第二年(80年)进入重点高校,他们都为自己的选择感到些许遗憾。而且那时候的高考录取率只有5%,谁又舍得轻易放弃进入高校深造的机会,哪怕就是中专学校?

两年后(81年),他们毕业,担任三年的中学英语老师后,通过成人高考,成为刚刚毕业的我的学生。

说起以往的这些经历,他们略带不好意思地神情说:“来给你做学生来了。”

我急忙说:“千万不要这样说。我们就是朋友,同事,论当老师,我还要向你们学呢。”

曾经和我同年高中毕业的自治州其他县的学生,因为高考志愿的选择,如今同我的关系却变成台上台下师生的差别,难道我要感谢高考让我们彼此形成这样的差别?

但我感激有他们这样的老师做我的“学生朋友”,我们这种亦师亦友的关系让我走入社会的最初人生丰富多彩,绚烂多姿,风华正茂。

当然,我也给他们带来了全新的大学生活。每个周末的班会晚会,他们多才多艺,吹拉弹唱,美声民族,声情并茂,甚至方言相声也演绎的绘声绘色,令人捧腹。

而80年代风靡校园的新潮交际舞会,我则是责无旁贷的引领者,领舞师。从活力奔放的青春集体舞,到轻柔舒缓的社交舞慢三、快三或慢四,到自由挥洒的disco,一个一个、一步一步手把手、脚跟脚地教。和听力教程一个名:step by step。直到每个人脚下生出韵律、节奏、起伏。

以至于听力课程教材里英文歌曲除了课堂上用来提高英语听力,一句一句学唱用来提升英语发音外,还从磁带里copy下来用做舞曲,让班级时常荡漾着一种浓浓的异域风情,使校园弥漫出一股淡淡的浪漫情怀。

对某些有运动潜质和爱好学生,我甚至当起他们的技术教练,比如羽毛球,于是乎,老师的称呼在这些受益同学口中又变成了“师傅”的尊称。

于是,无论班风还是学风,或者舞风和时尚风,观念风甚至恋爱风,外语系在整个学院都是独领风潮,风生水起,搅动了改革开放初期仍相对保守的边远高校校园的一池春水,激起无边风浪。令一些院领导颇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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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经常来陋室造访的其他刚结识同事,则有后来我孩子的干爹肖,自然我也是他的孩子的干爹,他女儿的名字也是我取的,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给人当干爹,我感受到分量不轻,责任重大。

他那时候分到办公室工作,还兼管团委工作。待人接物,一团和气,能说会道,湘西人称“老少合三班”那种,开朗善良。我俩共同爱好非常多,喜欢听音乐,买很多的磁带,对每位歌手的欣赏志同道合,喜欢看电影,对每位著名配音演员的声音一听便知,故事耳熟能详,有说不完的话题。

还有女儿的童伴冰得的爸杨,初来乍到的他,略显羞涩的男孩一个,头上一缕自然卷曲的头发垂在额前,戴一副眼镜,斯斯文文,上课不敢看下面的学生,那缕头发刚好遮住眼睛,成为他的经典表情。

但我们年轻老师凑在一起闲聊时,他却是幽默有趣的那种。

他被分到教学楼最顶楼的一间教室里居住,条件算最好的,地位算最高的!他自己还在这全院最高的房间里鼓捣出一套音响设备。很小资的。

还有团的爸张、玄的爸刘、老符、后来的曹刚等等,哎呀,与他们之间任何一位的故事都可以单独成书,这里暂且不表。

如今我们的孩子之间感情因为他们的父亲母亲之间的感情自然而然成为姐妹般兄妹般的情感。走的再远也依旧保持联系。

她们那时都是相继出生,一样大小的年龄,如今也是相继为人母,仿佛约好一般,她们的孩子也是一般大小。生命就这样奇妙地开始轮回。只是现在天各一方,世界比以前大,也更阔。情感更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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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年,周末我们一时兴起,决定一起骑行去凤凰,晶晶她爹、冰滴她爹、萧萧她爹、玄玄他爹、云阳、老符,那是全体成员快乐的单身汉的时代一次远行,相当一次壮举。

集体骑行前在学院操场合影。骑行路上状况百出,尤其那时肖哥哥刚学会骑车,还不会自如下车呢。他劲头反而是最足的,于是遇到下坡路他的惊叫响彻山谷,我们几个人得挡在前面或抓他后面,帮他刹车!一路惊魂,一路惊喜!半路遭遇瓢泼大雨,个个成了落汤鸡,依旧坚持风雨兼程,终身难忘。

骑到凤凰后,先集体到检察院我家中休整。妈妈见此情形,生了一盆大火给我们烤,又给每个人身上换上能找到的我父亲的旧衣服。吃饱暖够我们就出发去领略游览凤凰的风光了。我自然是导游!我们在凤凰著名的景点都留下了合影,虹桥下沱江边码头、北门码头跳岩上、朝阳宫里古戏台前。

回想起来,那真就是现在多少人梦想的“说走就走”的旅行。难怪这么多年过去,那种经历、那种感受,那股劲头,想来依然动容。

而每次凝视这每张记录那次骑行的旧照上的青春的面孔,不张皇的眼,不禁潸然。

我的蜗居阁楼是在行政楼二楼,一道楼梯沿墙而下就到校园主要大道。于是那时候都是单身的我们,每到中午、晚饭从食堂排队买到饭菜后,都会集中到我的阁楼上,在屋外的楼道里吃饭聊天,屋里则播放着全校统一的广播歌曲。

我们或者不上楼,就蹲在楼梯口吃饭,和来来往往的学生边打招呼,边享受那份悠闲的生活氛围。学生也会围在我们身边,边吃边聊,然后,一起决定晚上去看电影。

有时候就和其他学生一起,手里端着饭碗,站在篮球场边看篮球比赛,一起为某个精彩的入球大声喝彩,或者为某个失手表现大喝倒彩。

这样的无忧无虑的生活过了一年多以后,因为广播室要由专人来负责了。我于是被放到了学校后山半坡上的一栋破旧校舍,几个学生也是玩得好的朋友帮我把书架和床搬上去的。

说它破旧不为过的,整栋宿舍一共有八间房,住有八位老师。我住第二间,地上就是硬泥地,红土,有些坑洼,前后各一间,前面大门是那种两扇对开的,需要先装锁扣,锁扣上再上锁的那种门,即使锁上了,轻轻一推,就可以看见屋里有什么。门下还有个不低的门槛。有个后门,打开后门就是一片土墙下的空地,杂草丛生,有些树木,阴凉多蚊虫。

但是,读书出来,往这一站,倒有些诗情画意,我是喜欢屋后,反而不喜欢屋前的。有时候读书,就喜欢把后门开着,看着那些花草,看着那些好不容易穿过屋顶照射进后院里的几缕阳光,在草叶间滑动,沿着墙根移动。

有时候几个老师都会在某一时候出来,站在后院,或者呼吸新鲜空气,或者想换个心情,见了,相视一笑,打打招呼,熟了,就直接可以进他的门了。

屋里没有厕所,上厕所要到不远处的民师公共厕所。当然,如果是小便,给后面的院子里的杂草花朵施施肥也可以。

不远处,可以听到民师的操场上打球的学生的大呼小叫声。

只是现在离学院食堂就远多了,需要下山,真有点“山代王”的意思,没吃的了,需要下山打牙祭。一般打完饭就在操场边看打球,或者把碗放在一边,到其他老师家里聊天打牌。有时候就干脆端着饭碗泡在学生宿舍里,吃饭聊天,看学生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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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来说,我第二次分到的这个居所,面积比第一个大得多,前面的房几乎全是空的,没东西摆,原来在阁楼里看着觉得挺高大的结实的所谓书架,放在里面卧室,到了这个空间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怜,像个总是犯错的孩子喜欢龟缩在屋角一样,总有种挺不起来的感觉。

它更没有第一间阁楼的温暖感。一是因为那是间木楼,又朝阳;当然,夏天是很难受的。二是因为总有人气。串门的同事或学生络绎不绝。

而现在这间屋子,空旷,孤寂,清冷。晚上经常听到屋顶上的老鼠跑来跑去。

我吃过晚饭后的很多时间都是上街看电影,回来后进到阴冷空寂的屋子,打开台灯,才感到一丝暖意穿透黑暗的清冷。

抱着本书用被子围住自己夜读,太寂静的氛围反而无法让人专注于书本。心想,这样的环境,女孩子是不适宜居住的。这么一想,马上将我的邻居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发现,的确,邻居中没有单身女孩住在这里。

在这间居所里住的日子不长,半年左右。想起来,它该是我经历的所有“居所”中,最阴冷的,最孤寂的,无“安”可言。

但是,如今想起它,心头却缕缕暖意升起,只剩下一片怀念。温润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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