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世纪法国的一面镜子,照向的却是当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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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年2月17日,法国,巴黎。伟大的戏剧大师莫里哀,在一出令整个巴黎都为之疯狂的喜剧的第四场演出尾声,永远地倒在了他心爱的舞台上。大师最后留给观众的,不是因难忍疼痛的抽搐表情,而是他一贯的令人捧腹的鬼脸。这出日后被誉为大师生命中最杰出的喜剧叫《无病呻吟》。


莫里哀之所以能够享誉世界,在于他的文学作品具有浓厚的时代气息却又能超越那个时代。《无病呻吟》便是这么一部作品,它的剧本先后被翻译成几十种语言,被遍及世界各地的众多国家以各种舞台形式搬上舞台,三百四十三年来,常演不衰。可以说《无病呻吟》之于莫里哀,如同《哈姆雷特》之于莎士比亚。


莫里哀在《无病呻吟》中塑造的主人公阿尔刚,是一个身体健康却认为自己已经病入膏肓的疑心病患者,他所雇佣的医生个个无良,无知。又贪得无厌,他们利用阿尔冈的心理弱点,以为其治病为名,费尽心机地讨他欢心,同时肆无忌惮地榨取钱财。这个整天幻想自己有病的主人公还同时被他的第二任妻子贝丽娜所控制,贝丽娜表面对阿尔刚深情厚意,实则迫不及待地想要继承他的遗产。可阿尔刚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一心只打算将女儿昂热丽克嫁给医生皮尔贡的儿子,不顾昂热丽克早已心有所属。所幸,忠心,机智又泼辣的女仆图瓦内特一直在暗中观察着一切,在她的的出谋划策和不懈努力下,真相终于浮出水面,有情人也终成眷属,而那个无病呻吟的阿尔冈,成为了一名医生。整部戏最终迎来狂欢节的高潮。


《无病呻吟》的情境跌宕起伏,戏剧冲突盘根错节,结构严密完整。在这短小精悍的三幕剧中,集中了家长专制,强迫婚姻,金钱利益,遗产继承,病痛,死亡等人生主题。剧中的每一个人物都充满典型性,栩栩如生: 执迷不悟的阿尔冈,昏庸贪婪的医生,口蜜腹剑的贝丽娜,聪慧泼辣的图瓦内特……在莫里哀的笔下,我们看到了百态众生,也看到了这众生相之下隐约可见的自己的影子。正如别林斯基说“:在真正有才能的作家的笔下,每个人物都是典型,对于读者,每个典型都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莫里哀所塑造的典型,并不是单指某个人物,而是这个人物所折射出的群体的精神状态。他笔下不仅仅有令人啼笑皆非的上层大佬,也有狡黠,叛逆,闪闪发光的社会底层人群。女仆图瓦内特就是最典型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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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哀是戏剧作家,是戏剧演员,是戏剧导演,是戏剧制作人,是戏剧经理人,是戏剧理论家,是戏剧革新者,他把时间,精力,爱和生命都献给了戏剧,他为戏剧而生,为戏剧而逝。


三百四十三年前,当莫里哀在创作《无病呻吟》的时候,还并不知道这将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部作品。五十一岁的他刚经历过一次又一次打击,亲密无间的戏剧同路人,挚友玛德隆.贝扎尔和莫里哀的爱子先后离世,十年的戏剧合作伙伴,作曲家吕利垄断了所有剧作家执笔的音乐类戏剧作品演出权,两人就此决裂。路易十四对他的宠信日益减弱,常年积劳成疾,也让他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于莫里哀而言,创作是他最好的表达方式。在《无病呻吟》中,大师将他的痛苦,他的反思,他的戏剧才华,他在欧洲传统戏剧艺术中所汲取的精华,他独创的芭蕾舞喜剧形式,他的喜剧精神和他对病痛的体味都写进了这部作品中。


《无病呻吟》于1673年2月10日首演于王宫剧院,由疾病缠身的莫里哀亲自担当主演。2月17日,《无病呻吟》第四场演出,胸腔的剧烈疼痛并没有让莫里哀取消演出计划,他以惊人的毅力和精湛的演技一直坚持到演出的尾声,他因疼痛紧锁的眉头和咳嗽,被观众视为对心病者阿尔冈的绝妙演绎,博得了阵阵热烈的赞扬和欢呼。当台下观众们为莫里哀逼真的表演鼓掌喝彩时,莫里哀 却在最后一幕咳血被抬下了舞台,当晚与世长辞。莫里哀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借助《无病呻吟》这部喜剧把 自己对死亡的感受淋漓尽致地呈现在了他挚爱的舞台致上,奏出了戏剧的绝唱,生命的绝响。


法国当代重量级导演,法国南锡洛林国家戏剧中心总监,米歇尔·蒂迪姆,以钟情于搬演当代剧作家的作品而闻名欧洲。几年前蒂迪姆因疾病入院,在病榻中研读莫里哀的《无病呻吟》,被剧本中的一段台词打动。


阿尔冈:那么,咱们回到实际问题上来。当我们生病的时候,该做些什么呢。

贝哈尔德:什么也不做,我的兄弟。

阿尔刚:什么也不做?

贝哈尔德:什么也不做。只需要待着休息。让一切顺其自然,疾病就会静静痊愈,病去如抽丝。是我们的焦虑和急躁让一切适得其反。人们总是死于治疗,而不是他们的疾病。


这段对白让米歇尔·蒂迪姆深受启发,结合自己的人生经历,尤其是在住院期间对病痛,生命及死亡的思考,又联想到法国十六世纪人文思想家蒙田对当时医学界的批评,让他强烈感觉到应该将这部十七世纪的经典重新搬上舞台,让剧中主人公阿尔冈,这个似病非病的“医生”来“医治”这似病非病的众生和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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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蒂迪姆看来“经典作品值得获得经典作品应有的绝对尊重” 导演并没有对《无病呻吟》做自以为是的当代解构或离经叛道的实验改编。面对莫里哀的生命之作,蒂迪姆心怀敬畏。


从某种意义上说,排演经典剧目其实最考验一个导演的功力,那是一场与剧作家的博弈,杰出的剧作家往往喜欢在字里行间中埋藏暗语和隐喻,无声无息地将自我写进笔下的人物,将个人的情怀与立场默默地散落在句读之间,留白之处,等着后人来发现。就如同高山中被鲜花覆盖的峡谷,被树木掩映的山泉。知其奥妙者,开荆披棘,不愿错过每一次与剧作家穿越时光的邂逅,不谙风情者,低头匆匆赶路,有幸爬上山巅,错过了这沿途的景致也自然体味不到这高山之妙。沽名钓誉者,渴望捷足先登,迷失在寻找捷径的途中,走在无功而返的路上还不忘自嘲地说一句山不够高。还有戏剧造反派,不得其道,不明所以,于是打着先锋与实验的旗号,炸山伐林,只留下满目疮痍,迫不及待地写上一句“到此一游”。


蒂迪姆则属于知山高云深,愿听清泉石上流的那一类。他在文本处理上忠实于原著,严谨地还原了莫里哀笔下每一个生动的人物,完美地呈现了莫里哀丰富多层的喜剧世界。海明威曾说:“(作者)可以省略他所知道的东西,读者呢,只要作者写得真实,会强烈地感觉到他的所省略的地方,好像作者已经写出来似的。” 蒂迪姆洞察到了藏在莫里哀喜剧艺术背后的“冰山”是大师所省略掉的对悲剧的描写,所以在他执导的《无病呻吟》中,冰山始终若隐若现,那是悲剧的影子。蒂迪姆对这部作品的当代解读是通过细腻的舞台语汇,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传达给观众的。丝毫没有让今时的观众感到与三百多年前的莫里哀时代的疏离和陌生感。蒂迪姆运用简洁的舞美造型,和来自不同时代的混搭式的戏服,营造出了一个令观众忽略故事发生年代的模糊空间。


他还通过演员的表演给《无病呻吟》注入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戏剧气息。蒂迪姆本人就是一个出色的表演艺术家,因而他擅于指导演员,擅于在创作中开辟新的表演可能。在《无病呻吟》中,演员们娴熟地穿梭于布莱希特间离式表演和新式闹剧风格之间,多变的嗓音,对手戏里恰到好处的顿挫,让莫里哀的文本掷地有声。演员充沛的多层次肢体表现能将情境在瞬间翻转,令人叹为观止。


作者王婧,本文有删减。


由法国南锡洛林国家戏剧中心演出的莫里哀名作《无病呻吟》上周在北京喜剧院刚刚演出完,本周还将于上海的美琪大剧院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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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哀喜剧代表作《无病呻吟》

编剧:莫里哀

导演:米歇尔·蒂迪姆

出品:

南锡洛林国家戏剧中心出品

斯特拉斯堡国家剧院(TNS)

列日剧院

里昂策肋定剧院

时间:2016年5月13-15日

地点:美琪大戏院

票价:380 280 180 12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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