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五月,一场电影风暴再次在戛纳掀起。
无论是备受《电影手册》推崇的青年导演毕赣带来的新作《地球上最后的夜晚》。
还是最终斩获金棕榈大奖的、由日本导演是枝裕和执导的《小偷家族》,都为影迷提供了十分独特的观影体验。
而今天,阿七要推荐给大家的则是一部最近让无数国内影迷欢呼雀跃的韩国电影。它就是——
《燃烧》
Burning
时隔8年,在凭借《诗》获得戛纳电影节最佳编剧奖之后,李沧东带着新作《燃烧》重回戛纳舞台。
没想到,一出手就不同凡响。
本片以3.8分创造了戛纳场刊历史最高分!
更收获了外媒的一致好评。
虽然影片最终无缘金棕榈,但却无法阻挡它成为影迷心中的“无冕之王”。
影片讲述了每日拼命工作的年轻小伙钟秀(刘亚仁 饰),一直拥有着成为小说家的梦想。
某天,他在搬家回乡下的路途中,偶然碰到了童年好友惠美(全钟淑 饰)。
他对惠美已经了无印象,不过惠美却记得他。
两个囿于社会底层的年轻人,很快发生了肉体关系。
惠美告诉钟秀,她马上要去非洲旅行,请求钟秀在此期间帮忙照顾她的猫咪。
旅行回来后,惠美向钟秀介绍了一个在旅途中认识的神秘男人本(史蒂文·元 饰)。
由此开始,影片剧情朝着更为微妙的方向发展。
钟秀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活泼灵动的惠美,并难以自拔。
但他也意识到自己与本之间巨大的阶级差距。
一次在日落之时,本向钟秀透露了自己有着烧塑料棚的特殊嗜好。
在那天之后,惠美突然失踪,而钟秀则踏上了寻找惠美的不归路。
影片改编自村上春树的小说《烧仓房》。
电影前半部分的剧情基本上沿用了原著小说,而后半部分则加入了导演本人的巧妙构思。
也因此产生了全新的意味和走向。
纵观村上以往的小说,往往有着极具风格化的孤独意象。
同时,也一直被认为是最难改编的小说文本之一。
不过,对于有着成熟电影编剧功底的李沧东来说,这次则是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把村上春树原本只有几页的小说,结结实实地拍成了一部148分钟的长片。
但与村上春树热衷于展现都市孤独男女的趣味不同,李沧东几乎每部电影都聚焦于对社会边缘化人群的书写和捕捉。
《绿洲》中的残疾人情侣。
《薄荷糖》中对生活充满绝望的中年男子。
《密阳》中丧夫的中年女子。
《诗》中记忆力逐渐衰退的老人。
而本片也不例外,影片以其对钟秀和惠美这两个边缘人物的刻画,而十分犀利地戳中了韩国社会的冰冷现实。
影片中的两个场景,令阿七印象尤为深刻。
第一个场景,是钟秀和惠美站在本家里的阳台上抽烟闲聊。
钟秀满怀疑惑地问道:“要怎么做,才能年纪轻轻就过上那种生活,悠闲地到处旅行,开着保时捷,在豪宅里煮意面”。
惠美则轻描淡写地回答:“估计是年纪轻轻就很有钱呗”。
对此,这位因为父亲惹上官司,需要承担起生活额外压力的年轻人,自然是无法理解的。
在迷离的神情中,他感慨道:“韩国的盖茨比太多了”。
第二个场景,则是惠美在本的聚会上跳起“饥饿之舞”。
惠美让众人打起节拍,扭动着身躯,挥舞着双臂。
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但之后的镜头,则是跳舞的惠美与狗出现在同一个画面中,其用意不言自明。
狗是富人们的玩物,而惠美又何尝不是如此?
不得不说,影片已然将韩国社会的贫富差距现象展现地淋漓尽致。
然而,在此之上,导演明显还有着更为深刻的社会洞察。
影片开头,惠美曾说,在非洲布希族的眼中,世界上有两种饥饿的人。
第一种叫little hunger,是一般肚子饿的人。
第二种叫great hunger,是为生活意义而饥饿的人。
如果以此作为阐释影片的基准,那么似乎可以轻易得出以下结论——
穷人因为物质生活空虚而“饥饿”,富人则因为精神生活空虚而“饥饿”。
但对于影片中的三位主角来说,其实每个人都在追寻生活意义为何物的道路上失望而归。
惠美从小到大,一直处于被忽视的状态,也因此产生强烈的自我厌恶倾向。
她曾说,“我也好想像那晚霞一样消失掉”。
钟秀的家庭一度濒临崩溃的边缘,母亲离家出走,父亲惹上官司,这些都为他的生活增加了诸多压力。
还有本,他试图用烧塑料棚的方式消解生活的无聊,并将此事饶有趣味地告知了钟秀。
“燃烧”源于愤怒。
“燃烧”同时意味着毁灭和虚无。
在年幼的钟秀眼中,烧掉妈妈衣服的行为,暴力而残忍。
而在本的眼中,烧掉塑料棚等无用的东西,则会获得身心的愉悦。
他诚挚地告诉钟秀,每当这时,他会从内心深处感受到贝斯声。
正是两人之间对于“燃烧”本身的对立想法,在后来成为了影片中最为激烈的矛盾点。
影片通过克制的节奏、写实的影像构建起一种颇为独到的电影风格。
而同时,大量手持摄影的运用则捕捉到了现实的奇特况味。
尤其最为惊艳的一幕,当属惠美在夕阳中上演的那场令人回味无穷的裸舞。
在韩国边境,夕阳余晖下的小村落旁。
飞叶子后乐不可支的惠美,脱下上衣,挥舞着双臂悠然起舞。
此前,她曾说过想要像晚霞般消失的话,如今看着绝美的斜阳,不禁潸然泪下。
影片在惠美失踪之后,剧情急转直下,无数细节引领观众在悬疑氛围之中寻找故事的真相。
但在每一个细节的背后,又都存在着多种值得挖掘和玩味的可能性。
惠美的猫到底存在吗?
在去非洲之前,惠美让钟秀照顾她的猫。
可奇怪的是,这只猫从来没有在惠美的房间里出现过。
而是后来疑似出现在了本的家中。
惠美说的水井存在吗?
钟秀特地去问以前的村民,得到的回答也是各不相同。
大多数人都说不存在,但钟秀的妈妈却说存在。
还有惠美的粉红色手表、藏在卫生间的女士化妆品、莫名打来的匿名电话等等。
李沧东用这些种种鲜明的意象将观众的情绪调动起来,完成了一场真相与假象、虚幻与现实的影像“冒险”。
这也正是本片的高明之处,讲述故事,堆叠影像,却不急于告诉观众隐藏于深处的真相是什么。
电影本身包含着迷雾丛生的疑点,也因其影像文本上的多义性,而使得同样的故事产生了不同的解读方式。
李沧东在接受采访时曾说,“我想通过这个电影来表现电影媒介本身的mystery。”
而难得的是,这个mystery不仅被设计得十分精巧,而且还容纳了对现代世界的某种隐喻。
底层的挣扎,富人的苦闷,都是一种相似的情绪,它弥漫在整个社会之中,沉甸甸的,压得人喘不过气。
于是,“燃烧”就成为了唯一的出口。
宗教与道德感的纠葛与对立,也在本片中得以呈现。
本将烧塑料棚的行为比喻为自然的道德,在这样的视角下,他睥睨众生,审判一切。
最终,钟秀也通过某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接受了这种想法,并在绝望中做出了自己的“审判”。
他在杀掉本之后,脱掉身上的所有衣物,点火烧车,然后离开。
这一刻,钟秀仿佛基督降临,涅槃重生。
但同时,他也正如消失掉的惠美一样,朝着更大的虚无走去。
想看的,网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