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七周年聚会。
看到这封汤圆的邮件时,我知道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但是心里还是保有一丝侥幸。我希望林锦会说不去。
晚饭时,还没等我开口,林锦突然说:“邮件你也收到了吧”。
“嗯,收到了,你去吗?”我佯装随口一问,心里却紧张的不行。
“去啊,每年都赶不上,今年刚好不忙。是该见见老同学了。汤圆这家伙,也不知道瘦了没有……”林锦继续说着,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
该来的终归要来了,我知道我为什么心虚。因为那个人,没办法让我忽视的,林锦的初恋。
(1)
小喵是我们大学时期的好朋友。
大学时的小喵高挑靓丽,生人面前会稍显腼腆羞涩,在我们眼里,却是开朗活泼,幽默风趣,活脱脱的小仙女一枚。
然而就这样一棵我们大家悉心呵护长成的漂亮白菜,正希望她能被某位世外仙人高价收入囊中时,偏偏被成棉这只花心猪给拱了。
说起这个我们都忍不住后悔,不应该怂恿小喵加入舞蹈队的,可是显然,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小喵和成棉的相识就要从小喵加入学校的舞蹈队开始。而小喵之所以被叫小喵就是因为她虽然个子很高却柔软的像一只喵,跳起民舞,那身段真的是柔如柳条,婀娜多姿,看得我们这群女生都忍不住淌口水。
而成棉,提起这个人,我们都忍不住沉默,说错了,沉默是面对小喵时,小喵不在我们都忍不住破口大骂,渣男,妥妥的渣男。
其实成棉长的不赖,作为街舞队的队员,跳起街舞却是要比队长还要厉害。第一次见到成棉的我们,任谁都不能想象那样一个静若处子的男孩子,跳起街舞拉风的不行的男孩子,会是那样的人。
我们的宝贝小喵就是有这样的能力,面试时轻飘飘的一段舞,就掀起了舞蹈队的血雨腥风。而我们三个室友,作为话剧队专业打油的吃瓜群众,就默默的看着那群荷尔蒙过盛的男青年,在看到小喵妖娆的身段,清丽的面庞后的蠢蠢欲动,无比鄙视,“这群屌丝,看那眼睛像要吃了我们小喵”,却忘了当初第一次见小喵跳舞时我们淌的口水……
在追小喵的路上越走越远的只剩下成棉和林锦。林锦,民舞队的队长。至于其他人,则在被我们搜刮利用大捞一笔后,在小喵恳切的话语真挚的祝福中,“砰——”,出局了。
(2)
爱情这场游戏,本来就是你追我赶。
在我们的青春里,却是任谁都很难忘记,那一场酣畅淋漓的斗舞,在我们这群人的记忆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留下一场刻骨铭心的记恨。
灯光下的成棉与林锦早已浑身被汗湿透,这一场舞已经持续太久了,场下却是一片寂静无声。没有一位观众感觉到不耐烦,台上的两个人像是在较劲,一个比一个狠。明明一个是优美翩然的民舞,却跳出了力量与刚劲;一个是极其具有动作与速度的街舞,却跳出了一种诗意洒脱。
随着台上的林锦动作渐趋妖娆,那种魅惑人心的气质浑然,我的心跳竟莫名其妙的开始加速。观众的掌声一阵接一阵,我们的心也一阵比一阵紧,谁都不敢去看小喵,她的眉头一定是皱起的。
舞不知道从何而起,一起而不可收拾。成棉舞里的挑衅让我们看得惊心,林锦毫不退缩的应战让我们动魄。作为专业吃瓜群众的我们则一个比一个不专业了。
当成棉最终因体力不支一个趔趄倒地时,快速向成棉奔过去的小喵与林锦擦肩而过,急于查看成棉伤势的小喵没有注意到此时林锦的动作,而对于跳民舞的人来说,下腰时一旦失去平衡将是致命的危险。
林锦竭力克制的痛苦表情被一度混乱的场面掩盖,除了沉浸在舞蹈里又被一时混乱的场面弄懵的我,没有人看到。
大家都一窝蜂的涌到成棉的身边,而慢半拍的我被挤出包围圈,一转身看到脸色苍白虚汗涔涔的林锦。
“你没事吧,林锦?”我小声过去询问。
“我没事,腰好像扭到了,木添,你能不能帮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你能想象那个场景吗?疼得要死的林锦说完这番话还对你轻轻的微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着了魔还是怎样,竟然觉得那样的笑让我很心疼,心漏跳了半拍。
“好的,好的,你手机呢?”
“我的手机……呼……在后台,现在过不去了,你用你的帮我打一下吧”。
“好好……唉,我真是傻了”,看得出来林锦真的很疼,而我那时痛恨死了自己一着急就手忙脚乱的毛病。
“不急,你……慢慢来”林锦还在安慰我。
吞吞吐吐,我总算把意思说清了,扶着林锦离开人群时,我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样,竟看到了成棉嘴角噙起的笑意,那样肆无忌惮。
陪着林锦在舞蹈室外等候的时间无比漫长,而我最不适应的就是和异性单独相处,我会紧张,变得局促不安。好在林锦似乎真的很难受,无论因为小喵还是因为扭伤,林锦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来接林锦的车离开的时候,我才想起林锦轻声说了什么,
“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小喵。”
至于为啥林锦只是打个电话就有人来接,而且好像,那个来接林锦的中年人叫他“少爷”,我都是后知后觉。
(3)
三个月,没有一点消息。而大家似乎忘了有林锦这个人。
至于成棉,他的伤势并不严重,一周就出院了,成棉出院的那天,我们看到小喵整个人瘦了一圈,但是精神很好,我们方得知,成棉终于抱得美人归。
没有人知道林锦也受伤了,而林锦一直没来的原因据说是因为家里有事。看着小喵和成棉出双入对,我突然为林锦感到不值。
在这所理工科院校里,我们这群打着热爱文艺的旗号,其实不过是逃避繁重而智商不够我们玩转的学业。只有林锦是个意外,民舞他是真的喜欢,而理工科专业,他也是玩转的顺风顺水。但是要说的一点的是,林锦成绩一般,因为他常常逃课,我归结为大神的思维总是与众不同。
至于林锦这个人,在我这个伪文艺女青年的眼里,唯有“谦谦温润”足以形容。即便在追求心爱的人,仍旧是朗朗清爽,谈笑自如,偶尔会羞涩一笑,也是大大方方的承认自己的腼腆。
想起林锦就无法避开成棉,成棉因为那份平日里的静默和清冷则对人显出一副高冷不好接近的模样,何况是一个大学霸,我承认这样的成棉也是迷人的。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直到放暑假的前一天,我接到林锦的电话,匆匆忙忙的去赴约,真是恨死了那时的自己,蓬头垢面,衣服上全是褶皱。
林锦也瘦了很多。
“你没事吧?这么久都没来”我小声的问道。
“没什么大事,这次来主要是想和你解释一下,那天多谢你了”林锦话语一如既往的温柔。
“不,不用客气,你没事就好”。
“我准备出国了”
“啊?什么时候?”
“就这个暑假,其实家里一早就计划好了的,他们都不希望我跳舞,是我一直坚持”
“那怎么突然不坚持了?”我问了个蠢问题,只是当时什么都不知道。
“咳,总得面对现实嘛”林锦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给了我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哦”
“对了,还有一个事请你帮忙,请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小喵。”林锦把一封信交给我,眸色有些黯淡。
第二天就是放假的日子,却迟迟不见小喵回来,早晨醒来后,大家陆陆续续的收拾行李离开,直到晚上,小喵的电话依旧没有打通。
看着已经无法再改签的火车票,我紧紧捏着那封信,回家了。
在火车上的傍晚,我接到了小喵的电话。电话里很嘈杂,但是小喵的哭声却很清晰。
我刚想开口,轰隆的过隧道的声音掩盖了我的询问。车厢再次亮起来时,通话已经中断了。
小喵没有再打过来,我也没有打过去。我怕我忍不住说起那封信,可是我并不想告诉小喵。
(4)
一整个暑假,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但是心里却异常坚定。心虚使得我一整个暑假都把手机乖乖的交给母亲保管,借口说自己要准备考研,好好复习,断绝和外界的一切来往。
我真的很狠心,可能因为从小到大,我最不惧怕孤独。另一方面也是在学校本来就是毫不起眼的人,除了室友没有联系的朋友,整天泡在书中倒也安然自在。反而是母亲在半个月后开始催促我去联系联系朋友。但是每次母亲这样督促,我就会想起小喵林锦,更加心虚。
直到开学前,我终于打开手机,意料之中,没有一个来电。我刚想松一口气,突然看到一条消息,是林锦的,“谢谢你帮我转交那封信,也让我不后悔自己的决定”,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匆匆打开网络,看到暑假最初的那几天几乎铺天盖地的信息,竟有一种惘若隔世的感觉。
惘若隔世,怅然若失。
原来小喵哭泣的那个晚上,是因为发现成棉出轨了。
不仅如此,从班群里大家断断续续的描述中,我好像看到了当时的场景。
那个晚上小喵和成棉一起去酒吧看朋友的乐队演奏,成棉点了酒后就一直摆弄手机,脸色不太自然。
而小喵则太嗨了,完全没有发现成棉的不正常。甚至在乐队主唱邀请观众上来唱一首时,跃跃欲试。
就在小喵站起来的那刻,被成棉一把拉住,几乎是恳求的低声,成棉说:“别去,小喵”。
“怎么了?为什么不去呀,你不说我唱歌很好听吗?”
“不想让别人听见,只唱给我就够了”
“你……”小喵是惊讶的,因为成棉清冷的性子,小喵从来没听过成棉说这样的情话。只是还没来得及惊喜,又一声清冷的声音响起。
“是这样的吗?成棉”
居然是那个主唱。
而随后一声清亮的巴掌声,成棉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巴掌。白皙的脸立马印上清晰的指印。
这个主唱竟然也是成棉的女朋友,而且是从高中交往到大学的正牌女友。
小喵傻眼了,什么都不知道却成了小三。
更可气的是,成棉被打后还死死的抓着那位主唱姑娘的手。望着一脸茫然的小喵,一字一顿的说:她才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分手吧,对不起招惹了你。
那么坚定又狠心。
正如成棉清冷的性子。
成棉就那样拉着主唱姑娘走出了酒吧,留下傻在原地的小喵。
(5)
在我这个小人物眼里,即便在我的小说里,我都无法想象出那样狗血的情景。同时又有点唏嘘,那打电话给我的小喵该是多伤心啊,我却,没有再打回去。
但是很快,我就忘记了后悔。
因为刷到了那个人的名字,林锦。
我很讨厌自己的画面感,写小说有画面感,看聊天记录竟也会。
站在大街中间的小喵,被暴风雨般的哭泣淹没。那么骄傲的她,在生气与悲伤中哭成了泪人。而就在这时,是天意吧,我忍不住想。
也许林锦和小喵本就是一对。
“别哭了,那种人根本不值得拥有你”林锦第一次说话这样冷静冷冽。
被吓了一跳的小喵抬头看到是林锦伸出的温暖的双手。
林锦像是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猫,不停的轻拍不断抽噎的小喵的后背。尽管知道错不在自己,但是深陷爱情里的人哪一个不会失去理智。
“成棉这个王八蛋,居然敢骗我”说完小喵仰头喝一大口酒。就酒浇愁,小喵很快就醉了,吐的稀里哗啦。
而林锦一直陪在小喵身边,不安慰,只是任由她胡闹,由着她发泄情绪。
我仿佛能能想象出林锦眼中的心疼与温柔。
我常常会想,不知道小喵究竟是出于赌气还是真的被林锦的体贴感动,总而言之大家后来都知道了,小喵和林锦成了男女朋友。所有的人都在赞叹林锦救美于水火,成功赢得美人心。也在大骂看不出来成棉是个花心萝卜。
只是大家不知道的是,那个夜晚林锦与家里人彻底决裂了。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和家里人对他的期望与安排背道而驰,倔强的林锦和他那固执的父亲几乎断绝了关系。而我也终于知道,那次受伤更是让他无法再跳起自己喜爱的舞蹈。
失去了家里的支持和热爱的舞蹈,林锦整个人变化了不少,林锦开始变得忙碌,一边赚取生活费一边奋力的学习,参加比赛,拿奖。他说他要努力,要给小喵更好的未来,不能委屈了她。即便没有家里的支持他依旧可以过的很好。
陷在对未来憧憬的林锦不知道一点点规划自己人生的他多么让我痴迷。
而这些小喵都浑然不知。
(6)
我因为心虚那封信,最初很害怕见到林锦,另一方面,不想看到林锦和小喵在一起的画面。我开始介意他们两个的存在,左胸口有个地方会隐隐的疼。于是那段时间里我拼命的写小说,释放自己的情绪编织成文字,终于攒够了租房的钱。
对室友们说是为了更好的为考研复习,其实是不想看到小喵,不想听她说林锦的好抱怨林锦的忙碌,我会嫉妒会怨恨会变得不像我自己。
我以为搬出去后自己的情绪就可以不再受影响,然而在看书看到疲累的时候脑海里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林锦,想起他温柔的笑,他虚弱的说着“不急慢慢来”,想起他跳起民舞时的轻盈。
但我确实过了一段与他们隔绝的日子。
直到林锦打电话约我。
我还是没出息的赴约了。
林锦瘦的让我心疼,大概是实在需要一个倾诉的人,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被倾诉的人是我。
林锦谈起总是与他吵架的小喵,总是嫌他忙个没完的比赛,兼职,没时间陪她。说起这些的林锦整个人都很暗淡,神色带着对这段关系的担忧。
但是倾诉到最后,林锦总是会回到满是憧憬的状态。
一次两次,于是我知道了林锦退出民舞队的原因,知道他放弃了出国的决定,知道了他被叫“少爷”的原因。
我惊讶于自己竟然偶尔会开玩笑,说林锦你真是我见过最穷的富二代。现在明白,那个时间里的我该是疼的麻木了。
但是我能怪谁呢?我从来没有表达过我的情绪,我的爱与恨全部藏在我的文字里,相比倾诉,我更习惯于书写。其实我要感谢林锦,正是他的陪伴,使我度过了考研那段孤独难熬的日子,也让我看清自己对林锦的情感,为我今后所做的一切都找到了源头。
(7)
小喵最终还是和林锦分手了,就在我得知自己考上研究生的那天。
林锦打来电话叫我出去喝酒,那时我已经从室友口中得知了他们分手的消息,毕竟像小喵与林锦这样的璧人,在这所不大的院校里是所有人关注的对象,何况还曾涉及成棉。我甚至已经想好如何劝林锦想开点了。
意外的,林锦很平静。
他说:和小喵交往的这段日子让他成长很多,也明白了真的不是凭他一个人的喜欢就可以好好相处下去的,他真的累了。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林锦没有把话说完。
事实是什么我也在一次意外中撞见了。
小喵又和成棉在一起了,当初被小三的小喵这次真的做了第三者。
我不想评价小喵什么,每个人都有爱与选择的权利,在爱情这场追逐中,本就会有人受伤流泪。我只是心疼林锦,这个让我痴迷的人。
但是这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我们毕业了。
(8)
换了一个城市,从南到北,我从那段湿漉漉的往事里彻底抽离。开始全新的研究生生活,忙碌但简单。
偶尔会接到林锦的电话,但是已经不会有太多的激动了。得知他最终还是出国了,我真心恭喜他,因为这次是他自己的决定,而且靠着自己的努力。
被迫放弃心爱的舞蹈,我不知道林锦如何做到平静的接受然后为自己规划生活。但一想若是让自己放弃写小说,我会窒息的活不下去。
而林锦与父亲的关系也得到缓解。
我打趣林锦,“兜来兜去,你还是选择了出国。若是当时出国现在都该回来了吧。怎么,当初的倔强都喂狗了吗?”
林锦被我打趣也不介意,半开玩笑的说:“你这样说可欠缺一个理工科生该有的逻辑,我是兜了一圈,但是这一圈兜的值。”
我本就不是个合格的理工科学生,但我也明白你的意思。
“出国后可别忘了我啊,要知道浪漫之都的化妆品可是世界女人的最爱”,是的,我也和当初那个蓬头垢面的自己说了拜拜。
林锦笑,说好。
这几年我们似乎见证了彼此的成长。
(9)
终于有时间来聊聊汤圆,哈尔滨冷漠到变态的气温,也只有火锅能与之抗衡。
我眼前这个大口大口吃着火锅的,长的圆润可口的男生就是汤圆。
要说汤圆,也曾是小喵的追求者之一,但是就像汤圆所说:
“我不过是碰碰运气,虽然自己的身材长相都无法和林锦成棉相比,但是漂亮的人谁说只能被漂亮的人追。我也要给自己的青春留下一笔,至少我没怂,嘿嘿嘿”
“得了吧你,还不是被小喵拒绝了。”我看着汤圆一脸自鸣得意的样子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
“你没资格说我,你看你怂的,喜欢人家都不敢说,做缩头乌龟的感觉很好吗,大作家?”汤圆吃着火锅,看似漫不经心的说。
“别瞎说,我喜欢谁了”我装作镇定的反问,脑海里却浮现出林锦的样子。
“切,和我还装什么,我汤圆虽说没谈过几次恋爱,但你们那点小心思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为啥每次林锦找你你都欣然应约,他那破事我听都懒得听,你好像还听的入味,还写进小说里了吧?”
“我说汤圆你……”我刚想反驳,汤圆却没给我机会。
“可惜林锦从不看小说。”汤圆夹起一片羊肉,语气里没有一点遗憾的意思。
是啊,林锦若是看小说的话,不会不知道我的那点心思,尽管林锦知道我出书了,但是没心没肺告诉我他又交了女朋友的消息,我就明白得他没看过。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我突然觉得自己无欲无求的性格挺好的,至少能早早看清自己处境,对什么都不会抱太多的希望,也就没有了失望。
只是咬在嘴里的羊肉突然变得无味,我愤恨的瞪着汤圆。暗自懊悔,我干嘛答应和这个胖子吃饭,不过是在研究生的研讨会上恰巧遇到了老同学而已,嗯,看在他是老同学的份上,不生气。
“哎,你瞪我干嘛,不吃肉可没了。”汤圆头也不抬,却真如他自己所说,我的小心思他看得清楚。
意外和汤圆的相遇,我才有机会恍然,自己大学的生活多么闭塞,除了林锦没有其他朋友,汤圆也不过是大学末被林锦拉着吃了几次饭,算是朋友。
也错过了很多东西,虽然嘴里不承认,但是我知道自己确实是怂。
(10)
本着研究生要换一种活法,我终于在林锦出国一年后交了男朋友,叫他叶小升吧,是一个比我小的男生,大家都很惊讶,我就这么草草的把自己的初恋给了一个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鲜肉。
其实不是草草,原本我就没觉得初恋有多么不寻常,看林锦就知道了,人的一生会谈不止一次恋爱,每一段恋爱都会是记忆里的特别。
虽然小升追我的方法让我想笑,我也确实笑了。
我永远记得,一个穿着运动裤卫衣的青年,用少年也许更加合适。一手抱着红色的玫瑰,划着滑板,向我的方向奔来,嘴里还不断喊着:
“木添学姐,等一下啊”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看他停下来,收起滑板,然后一本正经的对我说:
“木学姐,我从大学就读过你的文章,然后关注你,我开始努力读书考研想和你来到同一所学校。我知道你曾说过,你的那个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他会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我不是盖世英雄,也只能驾着我的滑板来像你表白。我喜欢你,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然后伸出手中的玫瑰。
旁边的朋友已经炸了,我因为一时有点懵脸色有点木然,原来被人表白是这种感觉。
看到我面无表情,新生叶小升紧张起来,局促不安的,抓着滑板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紧了一下。
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这个男生的小动作怎么这么可爱。
我,木添,23岁的一个恋爱小白,最终没能拒绝滑板少年的鲜花,在落满银杏的季节。
小升这个男生与林锦明显不同,他爱玩的样子似乎永远十八岁。他会带我去鬼屋,看我吓的花容失色哈哈大笑一点不懂怜香惜玉,带我去游乐场体验那些我从来没经历过的惊险刺激,不怕鬼屋却害怕看恐怖电影,在电影院里抓紧我的手暴露了他的强装镇定。
而林锦听说我谈恋爱后一口气给我寄来了五只杨树林,说是不知道我适合什么颜色,自己挑。我笑的有点无奈,这富二代总算名副其实了。
和小升相处的日子里,仿佛重走了一遍我缺失的青春飞扬。
第一次去迪厅,当他贴近我的脸和我耳语时我没忍住脸红了,好在迪厅里每个人都很激动,没人注意到我。那一刻我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想法,这个男生会是我的那个他吗?要知道平时和小升的相处就像是和一个弟弟打打闹闹,我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却总是少了点什么。
(11)
还没等我想明白对小升的感情,我的初恋就这么结束了。
我们爆发了最为激烈的争吵,尽管知道小升爱玩,但是我仍然无法接受他太爱玩的性子,甚至有点不务正业了。我需要时间读书思考做研讨还要去经营我的小说,而小升就像个孩子,总是缠着我陪他,我第一次感到心累,想起和小喵交往时曾说过心累的林锦,他那时也是我这样的心情吗,会比我更加甜蜜吧。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你不做课题我还要做好吗?你有大把的时间去玩可是我没有,你能不能成熟点?!”
我没忍住吼了起来,让自己都惊讶。即便再不满,我也是心平气和的和小升讲,而这次直接爆发让我也很意外。
小升也很惊讶,但很快冷静下来:“木添,你真的觉得我不成熟吗?”
小升冷了声音问我,我这样被骂他,一个男生自尊心怕是受不了。
“你这样问就成熟多了”,我没好气的回到。惊讶于小升突然清冷的声音,这让我想起了成棉的声音,更加不耐烦。
“好,我不成熟,那你就成熟了吗?你根本不爱我却愿意和我交往,究竟是谁不成熟。你自以为是的成熟不过是无趣以及懦弱,你根本就是个缩头乌龟,难怪我会是你的初恋,根本没人会喜欢这样的你”。
我听了后越发生气,又有点哭笑不得。
“没人喜欢是吗?好,我告诉你追我的人多了去了,你走吧,我肯定会找到比你成熟比你好一百倍的男朋友!”
“好啊,我等着看呢,你最好找得到!”小升气得头也不回的走了。
我深吸几口气,看着自己的课题,最终忍不住嚎啕大哭,从来没有这般委屈过。
(12)
拿起电话,我下意识的拨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起,我不给林锦说什么的机会,把自己的委屈一股脑的倒豆子一样倒给他,然后委屈巴巴的哭诉,
“我失恋了!林锦!我要找个比叶小升那个混蛋成熟百倍的男朋友,一定要!”
很久,电话那头都没有声音。
“喂?林锦,你还在吗?”
“我在不在啊,你下来看看就知道了”,那边传来林锦特有的带着磁性的笑声。
我呆愣了一秒,迅速飞奔下楼,风干了那些为自己流的眼泪。我突然明白其实小升说的对,真正不成熟的人是我,交往一年,我从来没爱过他。
可是这场你追我赶的的游戏,究竟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我仍记得那时的自己飞奔下来后,扑到林锦的怀里,我以为自己会冷静,能够克制自己,但是荷尔蒙这种东西真的不是人可以控制的。
“呦,两年不见而已,你怎么退化了?”林锦边数落我边不落痕迹的推开我。
失落之余,我暗暗下定了一个决心。
咖啡馆里,“我一定要尽快找到一个男朋友,气死叶小升”,我信誓旦旦的啃着鸡腿。
“姑娘,这种事要顺去自然,哪里那么容易找到。这么多年了还没遇到就说明了这个事实”林锦一边递给我纸巾,一边慢条斯理的说。
“那你当我男朋友”,我突然起身将头靠近林锦,看着他的眼睛,露出无畏,其实心里颤抖个不停,一如那年因为这个眼前人漏跳的半拍。
看吧,林锦也不是一直那么淡定,他被我的提议吓得手抖。
“我可是有女朋友的人,不敢不敢”
“你就这么见死不救,又不是真的,只要挫挫叶小升的嚣张就好了”我坐回座位,撇撇嘴表示很失落。
“好吧,但是只要达到目的就立马结束。”林锦无奈的答应了我。
“好啊,说的好像我多愿意和你在一起一样,要不是看你长得足够成熟”,虽然达到了目的,我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反而心虚的不行。
走出咖啡店,我刚要出门,一把被林锦拉回,
“干嘛啊?”
“难怪叶小升会和你分手,你一点做女朋友的自觉都没有。”
说完林锦拉过我的手,十指相扣。
就这样被林锦拖了一路,完全失去知觉。
好巧不巧,出门不久就看到叶小升,我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林锦拉住。
“怂什么,你现在是我女朋友”林锦小声的骂我。
我也顾不上回击,换上一张笑的欠揍的脸看向叶小升。
叶小升的脸色当然不好看。
我也没有想象中的出了一口恶气,而是突然遗憾,以后再也不会有一个拿着滑板的少年从身后叫我“木添学姐”。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我头脑有些混乱,未曾注意到林锦收紧的手,一直未曾放开。
即便到了现在,成为林锦女朋友的我依旧不知道林锦究竟爱不爱我,我不曾问过,也不敢问。我害怕他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出我不想听的答案。
我为什么会和林锦走到一起,我不太想回忆这段,因为只要想起来我的良心就会不安。至今记得林锦后来的女朋友看到我和林锦紧紧牵着的手时那突然变化的神情。
我突然理解了小喵看到成棉拉着主唱姑娘转身的背影,该是怎样的抽疼。我心疼小喵一样心疼这个姑娘,可还是在林锦看到女朋友想松开手的刹那选择了不放手。
碍于小升在场,林锦最终没有撒手去追女朋友,在小升面前为我挽回了面子,我没想到林锦会这样帮助我,但我知道我是认真的,认真的不想放手,无关叶小升。
我知道是我的私心害的林锦失去了女朋友。
就像那封被我私藏的信一样。
(13)
之后的一年里,我忙着毕业找工作,林锦忙着接手家里的企业,我们都心照不宣的选择了不联系,至于那个叫叶小升的男孩子更是被我远远的抛在了记忆的长河中。
毕业后换了手机,我没告诉林锦新的号码。开始工作的日子比起学校里的时光简直艰难太多。在地铁上醒来发现已经空无一人,早就坐过站了。拖着疲惫的双腿,出站。在看到地铁值班人员面无表情冷漠的脸时突然想哭。
折腾到凌晨两点才回到租住的地方,开门时被身后的人影吓了一跳,陌生的人影向自己靠近,自己跌跌撞撞的在背后开锁,强装镇定说着:
“是谁,你别过来了,我家里有人的,老公,你快出来啊,我回来了”
“哦,你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没邀请我”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居然是林锦。
“你吓死我了”我忍不住上去打他,却被他一把抱住。
强忍的眼泪终于喷薄。
“一年也不联系我,利用完我就把我甩掉,你太狠心了,还敢说自己结婚了”我只顾着哭,根本听不见林锦在说什么。
“跑来北京工作也不说一声,我家就在北京你又不是不知道”林锦的语气温柔了一些。
“啥工作这么晚才回来,我等了你五个小时,虽然北京没有哈尔滨冷可也不暖和好吗?”
“呜呜...你..唔,嗯唔”
林锦一个吻夺了我开口的机会。
回忆按了暂停键,就那一个吻开始,稀里糊涂,我竟和林锦交往了近四年的时间。
尽管很多时候我们一个月见不到几次面,他出差的日子我在家,我出差的日子他没事,总是聚少离多,却彼此都没有抱怨。
只是,我们都未曾提过见家长的事,心照不宣的选择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就珍惜在一起的日子。
因为我们谁都不能保证我们究竟能走多远。
也许,这次的七周年聚会,就预示着什么。
(14)
我再也睡不着了,蹑手蹑脚的打开台灯,走到书房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那封信,没错,就是那封林锦让我转交给小喵的信,我说我是个很坚定的人,决定什么就会坚持到底,那封信我从来没有打开过。
找到时信封上的尘土呛得我打了个不小的喷嚏。揉揉鼻子,我迅速拆开信封,只看到小喵两个字,一双大手就拿走了信。
“大半夜不睡觉你跑书房来干嘛?明天可还要去聚会的,熬夜就不美了”
“你怎么醒了?”我没注意到林锦的到来
“你这么大动静我再不醒真当我是猪啦,这是什么东西?‘你眸若星辰,我一眼沦陷’,啧啧,怎么这么肉麻呢?谁写的?”
我没说话,抱着双臂为林锦举着台灯。
“落款人,林锦。哇,居然是我写的,难怪这么有文采”
我被林锦的不要脸逗笑了,随即又严肃起来,“林锦,我要和你谈谈”。
“哇,夜谈,难得老婆这么有兴致,悉听尊便”林锦做出一副洗耳尊听的样子。
“就像你看到的,我当初并没有将信帮你转交。我也因为心虚躲了你一阵,是我不对,可是我就是不想看到你和小喵在一起的...”
“你要谈这个啊,我其实一早就知道你没帮我转交,这个没什么好谈的,不如我们做点别的事吧”林锦突然变得很温柔。
忽略林锦眼睛里的飘忽,我继续问:“那你为什么没有质问我?”
林锦看我这般认真,也认真起来,说“木添你太傻了,我根本不怪你,就算你转交了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我和小喵不合适。何况那都过去了,不值得这么记挂。”
“那还有呢,”我忍不住要哭鼻子了,
“我让你假扮我男朋友气小升,其实我并不爱叶小升,和他分手也没有多难过,我只是,想让你做我男朋友,但是害你失去了女朋友。我 对不起你,若果你要和我分手我...我可以帮你...”我说不下去了。
“别说了木添,这个也是我的错,我没想到你会担心这个,其实当时我并没有女朋友”林锦有些慌了。
“啊?你说什么?”
“对不起,木添。当时你让我当你男朋友我其实又难过又高兴。因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对我没感觉,汤圆和我说你喜欢我,我又不敢相信。所以只好将计就计,找人帮我演了这出戏。”
“你,难怪让我有种错觉,你戏怎么会演的那么真。”听了木添的话,我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会演戏,我是真的爱你,木添,想做你男朋友。”
“你等等,那你后来一年都没有找我啊?!”
“这个还不是要怪你,我不过是被父亲强制回家一趟,你就从我的世界消失了,换了号码,又不和朋友同学联系,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好吧,是我,等等,我以为你,以为我...我真的害你失恋了。林锦,你这个混蛋,你害我这四年过得提心吊胆,每天都在自责”
“木添,木添我错了,我以为这四年你看到我的真心了,我没想到你这样没有安全感...”林锦面对我的愤怒有点手足无措。
“我不会原谅你的,你这个大坏蛋!”明白过来后的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气之下出了家门,在大街上拦下出租车,全然不管追出来的林锦。
“林锦你这个白痴,我真是...为你心虚自责,我真是傻...”想起这四年,每当想起自己的愧疚,就忍不住抹眼泪,出租车司机以为我和男朋友吵架了还在开导我。
但是气虽气,我知道我的眼泪里有几多欣喜,兜兜转转,至少这次,我们没有错过。
(15)
七周年聚会,汤圆不仅没瘦,反而更加浑圆了。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失落。林锦这个白痴肯定以为我没来,不知道又去哪找我了。傻子,我狠狠的用杨树林涂着嘴唇。
“阿姨,有人让我把这个拿给你”奶声奶气的,一个小孩递给我一个新娘头纱,我还在纳闷,小朋友已经跑出了洗手间。
追出去,来到大厅入口,我看到一条撒满玫瑰花瓣的地毯,而我的白痴林锦,正在地毯的另一头向我走来。
“有个人虽然成为了一个作家,却连自己的缘分都编写不好。你我的名字早就说明我们是最有缘的人,我林锦,你木添,林木锦添,注定要在一起”
“屁,还林木锦添,天底下怎会有这么美妙词语啊”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