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12月13日

我本人算大半个南京人,七岁以前住在江东门,家旁边就是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以前印象最深就是小学班级组织进纪念馆参观,看到一扇玻璃墙后面全是人的头骨,吓得我几天做恶梦,越长大对于那一年的那几个礼拜,对于那个时空的人和事,想的越多,尤其是面对那个300000的数字时,常常怀着复杂的感情和思考。

我一直在思考关于人性善恶的问题,也见过一些罪恶,但是对于人类的邪恶的极限,我是难以估计的,在那一面狰狞的膏药旗耀武扬威进入南京城时,这种极限以一种极致恐怖的方式显现在我们面前。集体的杀戮,虐杀,从中获得所谓的乐趣,我不知道用所谓的平庸的恶来归结这些原本在自己的家乡也还是人的士兵是否合适。我关心的是,作为一个人应有的最后的底线在哪里。战争打破了很多东西,我们不再以正常人的方式行事,但是前提仍然是,我们是人。即使是动物我也没有看到已经吃饱的野兽从虐杀当中获得什么乐趣的。我想谴责的不仅仅是某个人,某些战犯,我想谴责的是这种恶的大爆发,它标志着地狱大门的打开,我们过去已经花了极大的代价把这扇门关上了,希望它不要再打开了。这是我对于和平对于人的生存的祈祷,我们这个民族,或者人类,战争和罪恶已经见得太多了,铸剑为犁这四个字是多少年我们的梦想。

去年我曾经写过文章反思南京守将唐生智以及守军的表现,今年我想反思一些别的,比如上述的罪恶,比如所有以各种方式和这种罪恶作斗争的人们。我极少因为纪念一个人或者一件事去买书,有两本是例外,一本是张纯如的《南京大屠杀——被遗忘的浩劫》,另一本是《拉贝日记》,对于拉贝、魏特琳等在几个星期内帮助南京城中百姓的外国人,我们称之为人道主义者,我们在称赞感激他们时是称赞他们作为一个人所表现出的善意和仁慈,我没有去太在意拉贝纳粹党的身份,或许这些外国人在之前曾经也有帝国主义资本家等身份,但是在血流漂杵的浩劫中,他们只是一群“人”,有基本良知的人,这恰和那些裹在日本军服下的躯体不同,这些人在做人应该做的事,这令人感动。

张纯如的书,则是另一种良知,这是在面对历史时良知。记忆有时候是很沉重的,记住一些事情会很痛苦,比如记住这座城的疮疤,记住那些血淋淋的面孔,记住这里发生过的浩劫,在这个年代,记住过去似乎是不合时宜又有些古板。自己去发掘那些事实去记住本身就受着极大的精神折磨,还要将这些血污记下来让大家都去记住,过程中遭受的阻挠、恐吓、压力太大了。历史这个东西,有时真想一堆无用的废纸,看着还会让人感觉很难过,不如去尽情歌舞升平,我们又不能真的扔了这些故纸堆,因为我们需要记住我们流过的血,记住曾经发生过的恶,记住痛苦与泪水,记住我们是谁,一旦我们忘记了过去,我们同时也失去了未来,有时候忘记是新的悲剧的开始。张纯如的笔调是很冷静去记述大屠杀的前因后果,这让我想起了钱穆先生和他整理国故著成的《国史大纲》,这都是让我们记住我们作为中国人曾经经历过的种种过往。这种记忆不是记住仇恨,而是记住我们是迈着怎样蹒跚的、含着血泪的步伐才走到今天的。

能看到这个古老的国家变得强大我很荣幸,希望我们每一位可以做好一个人,带着历史记忆的良知,去守护这份和平,守护我们的家园,守护我们的亲人,守护我们的未来。

你可能感兴趣的:(写在1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