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美国版《Car and Driver》同岁的奔驰300 SL鸥翼与一辆2016款梅赛德斯-AMG GT S一同在洛杉矶贴地飞行。
洛杉矶的一大特色是明媚的阳光和宜人的气候,而这要拜顺时针缓而动的北太平洋环流所赐,它带来了两种主要的气象模式,按那些缺乏情趣的气象学家的说法,分别叫上岸气象和离岸气象。上岸风从圣莫妮卡海湾吹来,因为清冷的海水,带来了上午的薄雾和下午的微风,让一个原本应该干旱的盆地,因为适宜的温度,成了迷人的天堂。
离岸风又叫圣安娜飓风,也叫焚风,刮起的次数要少一些,它由内华达上空巨大的高压气团引起,呼啸着冲过一道道山口,将内陆的沙尘和炽热远远地吹到海上。上岸风和离岸风就像吸气和呼气,太平洋和洛杉矶相对着一呼一吸,作为这座城市一道景观的棕榈树随风摇摆着,全然不理会树下那些来这里淘金的人们在忙些什么。
大约一个世纪前,刚刚兴起的电影业发现了洛杉矶这块风水宝地,随之而来的财富和明星们对汽车的喜爱,让汽车厂家和经销商看到了发财的机会。跟随着淘金先锋的足迹,一辆辆Duesenberg、Delahaye、Stutze和Marmon等那个年代的豪华车,乘着火车横穿北美大陆来到这里,二战后变成了越洋而来的捷豹、玛莎拉蒂、保时捷和毕加索。恩佐·法拉利在加州赚得盆满钵满,他干脆用这个州的名字命名了一款车。另外,加州有一些飞机制造厂,包括麦道和洛克希德等,让整天摆弄飞机的工人开辆雪佛兰上下班是不大可能的。
至于普通的洛杉矶市民,他们也不喜欢墨守成规,限于财力,选车时就看上了稀缺性不那么强的雪铁龙和蓝旗亚。所以到了现在,全世界的汽车收藏家都把加州当成了寻觅车况良好的老爷车的宝地。1948年Robert “Pete” Petersen在洛杉矶开始出版《Hot Rod》杂志(最初一本只要25美分),不仅推动了老爷车改装风潮,也建立起了他的媒体帝国。与此几乎同时,《Road & Track》杂志的John R. Bond通过报道逐渐兴起的进口车和公路赛车吸引了大批读者。在华盛顿,《Car and Driver》 的前身《Sports Cars Illustrated》于1955年创刊,定位与前者相同,不遗余力地向读者介绍着远在祖国另一头的洛杉矶经常能看到的定制车、改装车和充满异域风情的中产阶级生活方式。
在圣莫妮卡山脉Cahuenga峰附近,耸立着九个超过13米高的巨型字母(HOLLYWOOD),它们在清楚地告诉你好莱坞发源的位置。从熙熙攘攘的好莱坞大道拐上Gower北街,再向右拐上富兰克林大道,到Beachwood北路左转,进入Beachwood峡谷后,好莱坞的标志渐渐消失在视野中。等到穿过好莱坞庄园古老的石门,我突然感觉像是坐着时光机,穿越到了过去。
不过,在真正穿越之前,我必须先学会如何启动诞生于1955年的奔驰300 SL鸥翼。拉动一个旋钮启动辅助电动燃油泵,按下点火钥匙拧动一下,等到3.0升单顶置凸轮轴6缸发动机响亮地运转起来,就可以关闭电动泵,让主机械泵接管工作。吸气,再长呼一口——今天我将在洛杉矶度过美好的一天。
无论你称呼它300 SL、W 198还是它的德语昵称Flügeltüren(鸥翼),鸥翼诠释了一柄癫狂的武士之剑如何被锻造成精致铧犁的过程。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戴姆勒-奔驰公司一直在生产燃油直喷V12发动机,按照德国空军的设计,发动机上下颠倒安装,这种做法减小了梅赛施密特战斗机的机身迎风面积,让飞行员有了更好的视野。战后,德国汽车业开始复苏,到了1951年年中,奔驰也重新启动了赛车项目,他们把从航空业学到的知识都倾注到了W 194上。
那是辆双门赛车,采用了飞机式的铝管框架底盘;车门模仿了飞机驾驶舱,铰链在车顶中间,两扇车门向上掀起;动力单元则是使用化油器供油的干式油底壳单顶置凸轮轴3.0升直列6缸发动机。工程师把这台发动机“Schrger Otto”,即斜置奥托发动机,因为它向左倾斜了50度这是为了降低发动机舱盖的高度,同时也好像在证明戴姆勒依然能够随心所欲地安装发动机。W 194第一次出现在勒芒——1952年——就赢得了冠军;同一年,在墨西哥举办的泛美汽车拉力赛中,一只秃鹰躲闪不及,撞上车速超过210公里/小时的W 194的前风挡右侧,致使副驾驶席上的车手兼领航Hans Klenk面部受伤、陷入昏迷;在其他赛场,W 194也在向全世界宣布,奔驰回来了。
历史总是充满了讽刺,关于奔驰的讽刺之一来自Maximilian E. Hoffman。他是出生在奥地利的犹太裔汽车商人,在黑暗降临之前,逃离欧洲到了美国。到了195年,Hoffman已经发展成为有着强势影响力的奔驰进口商,他向奔驰展开游说,让董事会相信W 194赛车的公路版一定能为他们铺起在美国的成功之路。
1954年2月6日,全新的300SL轿跑车即W 198在纽约国际汽车运动展亮相,观众如同见到外星飞船一样深感震撼。奔驰开始了在新世界的辉煌历程,而这要感谢一位为躲避希特勒迫害的奥地利难民:Hoffman最后在美国建起了475家奔驰经销店。
除了官方的诞生时间同样在1955年,鸥翼和《Car and Driver》还有一层特别的渊源。1958年,后来成为我们最资深的前辈的Karl Ludvigsen还驻扎在德国,担任美国陆军通讯部队的一名无线电维修兵,他用自己的雷诺Dauphine换回了一辆在1956年的1000英里公路赛(Mille Miglia)中获得第七名的300 SL。海外服役期满,Ludvigsen把300 SL运回美国,驾驶它进行了全国旅行,定居到纽约,为本刊撰稿时,300 SL成了他的日常交通工具。
60年后,我们又结识了一位最典型的老爷车爱好者Craig Eckberg。他坚信汽车属于户外用品,所以必须在户外使用。他在2000年的一次拍卖会上买到了这辆1955款的300 SL,随即进行了无可挑剔的翻新处理,甚至给它装上了一套原厂的Rudge中心扣锁式轮圈。他经常用它参加各种公路拉力赛,包括科罗拉多老爷车拉力赛,至今已经跑了80000多公里。他的鸥翼车头溅上了不少小石子,米色真皮座椅像戈特利布戴姆勒先生的阅读椅一样泛着岁月留下的光泽。所以,换句话说,这辆车的状况堪称完美。
起初在联系Eckberg先生想借他的鸥翼拍摄这次选题时,我们只是提出让他坐在车里陪着开两三公里就够了。出乎意料的是,他答应让我们自己把车开走10个小时,随意在洛杉矶市区及周边行驶;因为他有别的事要忙,他的一位老朋友RonJohnson(也是鸥翼车主)自愿赶来帮忙,负责驾驶全新的(并且带空调的)AMG GT S。每个人都开上了自己想开的车!我们离开了Eckberg的住宅,在加州灿烂阳光的照耀下,在凉爽湿润的太平洋徐风吹拂下,向着洛杉矶城区出发。
在过去几十年中,奔驰对跑车的兴趣时浓时淡。他们用几款发动机中置的概念车挑逗过公众和媒体,1998到1999年间还生产过跑车认证特别版的CLK GTR,不过自W 198开始的发动机前置的GT配方,从来就没有被放弃过。2010年,奔驰生产了采用鸥翼式车门的SLS AMG作为对300 SL的致敬,车身各部位的比例效仿了那位前辈,也就是说,如今看来它的造型有些古怪。今年,在SLS已经老迈,即将停产,但起价仍高达224605美元的情况下,奔驰发布了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算作SLS换代产品、采用双涡轮增压发动机的AMG GT。新作品因为使用了常规车门,不像前辈那么高冷,但整体造型显然更加俊朗,入手成本也低得多:带S的510马力高性能版起价只有130825美元。
有些人认为AMG GT是奔驰用来挑战保时捷911的作品,但在我们看来它似乎没有承担这样的任务。AMG GT的体型很庞大,是一台高速度、充满杀气的机器,但在舒适模式下,它展现出来的是最驯良、最温顺的一面——换句话说,此时它的行为更像卓尔不群的300 SL。
的确,SL是一款让人心神自若的车,是一个从容不迫的亲密伙伴。斜置奥托发动机的后代运转平顺,在博世机械式燃油直喷系统的帮助下,喷薄出雄浑的扭矩,让这位“花甲老人”奔跑起来竟有着现代化跑车的敏捷,我实在是大感意外。Eckberg的这辆车主传动比为3.25:1,是原厂提供的多种选择里最高的,让它拥有了一双长若莱茵河的双腿。我轻松地用三个手指指挥着换挡手柄在四个挡位间穿梭,一次次地冲向似乎远在天际的6400转/分的红线。现在是120公里/小时,转速表刚到2800转/分。鸥翼的油箱容积高达130升,我怀疑满满一箱油都能让我开到欧洲大陆了。
SL的设计师把这款车的框架结构延伸到了车身两侧,高度甚至超过了座椅,宽度也超过了一般的小板凳,这就让它很难使用常规车门,于是向上开启的鸥翼式车门就成了必然结果。超宽的门槛真的在很长时间里被刚结束比赛的劳累车手和技师当成临时休憩的长凳,但它让上下车变成了高难度动作。经过几次尝试,我总结出了一套技巧,先伸进右腿,然后略向外转身,让屁股坐下,再收进左腿。有些人喜欢先背身坐进屁股再同时收进双腿,这样需要有体操运动员级的身体灵活性,万一坐骨神经不好就更遭罪了。转向柱上有个粗大的转轴和销钉能让方向盘向下折叠,可我认为这种设计并没有为上下车时的身体动作提供更大的空间。下车后,我感觉自己就像刚刚挣脱了罐头盒的沙丁鱼。
诞生于21世纪的AMG GT S外形显然更时尚,但出于安全和设计的原因,坐在车内感觉像身处蚕茧之中,视野的大部分被车身结构占据。与它相比,SL因为纤细的立柱和大面积的车窗,车内显得格外明亮,甚至感觉坐姿也要高一些,环顾四周,各个方向都有极好的视野——想想看,在好莱坞大道上驾驶SL,要想发现一个明星一定很容易。SL的仪表台上布置了众多的按钮开关,除了风门、油泵和通风孔拨杆,还有几个没有标明功能的,Eckberg也没有费神向我解释,不过他特别提醒我要锁好车门,因为遇上严重颠簸时,它们可能会弹开。
《Car and Driver》杂志刚创刊时远不如现在精美、成熟,经常介绍如何自己动手调校化油器,广告客户也只有Austin-Healey一类。上世纪50年代的洛杉矶也好不到哪儿去。如今树立着一栋栋百万美元级别墅的地方过去是石油钻塔、青豆田和柑橘林,演艺明星们结束工作后会回到圣费尔南多山谷中的庄园去。当年红极一时的电视剧《The Jack Benny Program》经常拿洛杉矶的交通状况和雾霾抖包袱。
我们在Beachwood峡谷中沿着狭窄多弯的小路蜿蜒行进。这条路的终点是山顶俯视着钢筋水泥丛林的好莱坞标志。不过它并非“自古华山一条路”,好几次我们被岔道带进了私人住宅的停车场。就像并排停在一起的SL和AMG GT,这里既有建于上世纪30年代、配有拱门、外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瓷砖的石头别墅,也有机场候机楼般的现代化钢结构配玻璃幕墙建筑——无论新旧,这里的住宅都少不了泳池和放映室,售价超过了200万美元。从上世纪20年代起,编剧、导演、影星就住进了这片与闹市隔绝的秘境,那么此刻我驾驶的肯定不会是第一辆驶进这里的鸥翼。
到了中午,肚子开始咕咕叫,于是我们出了Beachwood峡谷的后门,绕过好莱坞水库,沿着Barham大道北上,来到Toluca湖边。在这里住过的演艺明星有Bing Crosby和Bob Hope,1949年,以发明双层汉堡而闻名的连锁餐厅Bob's Big Boy在这里开设了一家分店。我们本想用它现代主义Googie风格的建筑作背景让两辆车合个影,可人行道上有几个工人在修路,我们只得停好车,进到店里踏踏实实地享用了他们的招牌菜——“原创”双层汉堡。每周五晚上,都会有很多老爷车和车迷来这家餐厅聚会,大家还会组织车队巡游,这一传统已经坚持了很多年。
饭后我们回到Barham大道上折返向南,经过华纳兄弟影业园区后,没有进入市区,而是驶上了曾被用作赛道的穆赫兰道。“亡魂弯”(不是Jan and Dean摇滚二人组1964年的热门歌曲《亡魂弯》中唱的日落大道上的那个弯,但同样高难、吓人)显示出SL的方向盘有着那个时代特有的沉重,但自动回正的力度堪比弹弓。来自当年后市场的Nardi方向盘的实木轮缘很是握在手中就像粗面条,因为过于靠近仪表盘,双臂要伸得很直,转动起来自然要费一番力气。
在《Car and Driver》1956年4月号里,前辈Grif f Borgeson用符合时代特征的大男子主义口吻写道:“在我看来这辆车绝对是属于男性的机器。对女士来说它是头凶猛的野兽,难以驾驭,除非她有着运动员的强健体魄。”
SL的摆动轴后悬架也不是能轻易对付的家伙,我可不想让不属于我的百万美元古董原地打转,还是谨慎些好。我用力踩下有真空泵助力的制动踏板,让四个制动鼓发挥自己的功效,车身明显向弯道外侧倾斜,这时不能较劲,要顺其自然,到了出弯点再狠狠踩下油门踏板。
相比之下,AMG GT虽然动力更强,但因为有那些电子装置的控制,过弯动作更精准,也更平稳。这里的差距太明显了,我不由得想到如果Borgeson掉进虫洞来到现在,面对AMG GT,他是会因为新车上的各种新技术而感到欣喜,还是会因为它竟然还不会飞而感到失望?
贝弗利山庄间的每条路两旁都栽种着高大的棕榈树,我们驾车巡行,寻找着合适的拍摄位置,最后来到了贝弗利山庄酒店。这座酒店1912年开业,无数好莱坞巨星曾在这里下榻。在走走停停的城市车流中,SL的冷却液温度从没超过80℃,机油(系统容量13升)从没超过65℃。这算工程过度吗?别忘了,SL是一辆随时能参加比赛的正宗跑车。1956年,Borgeson列出了300 SL的车价和选装件价格:基本价7463美元,Rudge轮圈350美元,Becker收音机264美元,真皮装饰165美元,竞赛级弹簧88美元,专用行李厢85美元……当年就有13个项目,如今汽车的选装件多得数不清就不足为奇了。
与SL相比,GT S或许在外形上缺少令人惊喜的成分,但那些让步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例如塑料保险杠和加粗的立柱,可这些升级措施也让一般消费者掏钱时流血又流泪。当然,它还应用了大量谷歌时代的高科技,包括高清信息娱乐系统显示屏、可自主设定的性能模式、碳纤维装饰,以及众多警示我们潜在危险的、严防死守的传感器。300 SL欠缺的似乎只有这些东西。
新奇的造型,产自德国的舶来品,又有很多电气化装置,在1955年对一本刚创刊的杂志来说,完全就是一款此生别无所求的车。当然,无论是奔驰还是整个汽车工业都没有就此停步,包括我们在内的汽车媒体也在长大、成熟。时光继续向前,奇迹总会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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