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阴阳相隔，却合作了一幅画！︱齐白石为什么拒绝徐悲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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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悲鸿，一位致力于改良中国画的中西融合型画家；齐白石，一位从继承传统中创新的保守型画家。两位艺术家对中国画的理解、追求和探索方向存在着极大的差异，更何况他们的出身、年龄、教育背景，乃至为人性格、处事原则也完全不同，按照常规理解徐悲鸿与齐白石是根本走不到一起的。两人却在1928年初识时一见如故，结为忘年莫逆之交，他们的友谊也一直持续到1953年徐悲鸿突然辞世，长达25年，成为中国美术史上的一段佳话。

徐悲鸿三顾草庐

《啸马苍鸿》 蒋华强.

那时，北平的国画界，都以仿古为能事，只有齐白石的国画敢于创新，是独辟蹊径的佼佼者。他的国画富有生气，又能保持国画传统的“写意”和“神韵"。在他笔下，那些栩栩如生的虾、停留在残荷上的蜻蜓、毛茸茸活泼可爱的小鸡....所有的形象都是齐白石从生活中反复观察得来。

艺术来源于生活

然而，曲高和寡，齐白石的画在北京知音者寥寥。齐白石孤独地站在北京画坛保守派的一片唾骂声中。他们骂齐白石的画是“野狐之禅”、“俗气熏人”、“不能登大雅之堂”等。他仅有的知音陈师曾（衡恪）也于1923年去世了，只有徐悲鸿对他的画有极大的兴趣。徐悲鸿处处称赞齐白石的画作，他在书面谈话和记者采访中多次提到齐白石的画。称赞他的画作“致广大，尽精微”，“妙造自然，浑然天成”。

一次，在画展上齐白石作品受到冷落，被放在角落里。徐悲鸿来到展厅，看到齐白石的《虾趣》，眼睛一亮，当即找来负责人，将《虾趣》放在展厅正中，与自己的《奔马》并列，并亲自将标价8元改为80元，还把“徐悲鸿定”的条子挂在齐白石的画幅之下。而徐悲鸿的《奔马》的标价则为70元。徐悲鸿这种广大的胸怀和不惜贬低自己来推崇齐白石的举动引起轰动，齐白石的名气顿时提高，他的画作也在一-夜之间身价百倍。

9月初的一天，徐悲鸿专程来到西单跨车胡同齐白石的寓所拜访齐白石。徐悲鸿要比齐白石小32岁，30多岁、年轻英俊的徐悲鸿和白发银须的齐白石先生一见如故， 互诉心怀。他们愈谈愈兴奋，评诗论画，滔滔不绝。当徐悲鸿提出聘请齐白石担任北大教授时，齐白石却婉言辞谢:“承蒙徐院长看重，只是老朽年逾花甲，耳欠聪，目欠明，恕难应命，心领了。”

“高等院校的教授中，古稀之年还不少呢，齐先生德高望重，画艺超群，点拨指导，谁能及得上?艺术学院正需要这样的人啊。”徐悲鸿很真诚地邀请。 齐白石还是不答应:“教授责任重大， 还是另请高明的为好，以免误人子弟。 ”

两天以后，徐悲鸿再次登门拜访，又是盛情邀请，齐白石又以年老为由推辞。求贤若渴的徐悲鸿不愿就此放弃。百忙中三顾齐宅，而且是顶风冒雨而来，再次表达敬爱之心，诚恳迫切相邀。

齐白石被深深感动了，他告诉徐悲鸿“恕难应命”的真实原因: “徐院长，我不是不愿意，但是年老体衰，并且木工出身，并未进过学堂，登台教授缺少经验，恐引教师非议，又恐顽皮学生捣蛋，连课都上不成。” “齐先生的顾虑不无道理，”徐悲鸿情真意切地说，“教授的资格，在于真才实学，不计出身如何。 有些留过洋的不也是徒有虚名?齐先生融合传统写意和民间绘画的表现技巧，艺术风格独特。 不但能教学生，也可教我徐悲鸿。 ”后来，在介绍齐白石给学生的时候，徐悲鸿把这些话又说了一遍，诚挚谦虚地表示愿意向齐白石学习。

徐悲鸿还向齐白石保证: “齐先生上课时，不必做长篇的理论，只要在画堂上画画作示范，稍加讲解就可以。开学之初，我陪着您上课，以防真有个别学生不守纪律。天气渐冷，我在教室给您生只炉子，到夏天的时候，再给您安一台电扇。” 齐白石非常感动，终于点头答应了。

开学那天，徐悲鸿亲自乘着马车把齐白石接到学校，向全校师生恭敬有加地介绍了齐白石的高超造诣。又言出行随，为齐白石“护驾”。

只是当时北平国画界掌握在保守派的手中，徐悲鸿关于国画革新的主张遭到了美术界的攻击，连带聘请齐白石一事也成为了攻击的对象，种种议论和恶意的中伤满天飞。

徐悲鸿改革受挫，最终决定南归。齐白石老人画了一幅《月下寻归图》送给徐悲鸿。画面正是齐白石的自写照，一个银发长须的老人拄着拐杖在月下独行。他还在题款中写了两首诗:

草庐三顾不容辞，

何况雕虫老画师。

海上清风明月满，

杖藤扶梦访徐熙。

徐熙是南唐的著名画家，擅长花鸟草木。齐白石用徐熙比喻徐悲鸿，由衷感激徐悲鸿“草庐三顾”的识拔之恩。

另外一首诗是:

一朝不见令人思，

重聚陶然未有期。

深信人间神鬼力，

白皮松外暗风吹。

还有一幅山水画中也题了一首诗，表达对徐悲鸿的感谢和怀念:

少年为写山水照，

自娱岂欲世人称。

我法何辞万口骂，

江南独倾瞻徐君。

谓吾心手出怪异，

鬼神使之非人能。

最怜一口反万众，

使我衰颜满汗淋。

徐悲鸿回到南京以后，和齐白石书信往来不断，齐白石有佳作必定寄给徐悲鸿。不久，徐悲鸿找到了在上海中华书局工作的舒新城先生，正式出版了齐白石的画集。徐悲鸿亲自为画集编辑和写序言。之前齐白石自费出过一本画册，当稿费寄给齐白石的时候， 老画家还纳闷了半天:为什么出版了了画册还要寄钱来。

齐白石和徐悲鸿的交往之深还有很多故事。因为齐白石年纪大了，不太方便去财务部领工资。于是徐悲鸿便自告奋勇每月帮齐白石去财务部领工资，然后再亲自送到齐白石家里去。这件事一做就是十几年，这令齐白石一直都非常地感激徐悲鸿。当徐悲鸿去世的时候，起初齐白石并不知道，因为徐悲鸿的家人担心他会承受不了这份打击，便一直都瞒着他。直到一年以后，齐白石才发觉不对劲，因为以前每个月徐悲鸿都会亲自给他送工资的，但这次却整整一年都没有来。于是齐白石便亲自打电话逼问徐悲鸿的家人，这时，他才知道徐悲鸿早已过世了。听到这个消息，齐白石不顾自己90多岁的高龄，一直坚持来到了徐悲鸿的家里，到他的灵堂前给他磕了三个响头，以表达自己对他的知遇之恩和悲痛的心情。

在徐悲鸿的引荐下有幸结识齐白石的郭味蕖回忆说：“1956年的初秋，我在画家徐悲鸿纪念馆又一次接待了白石老人。那时他刚刚知道了徐悲鸿先生辞世的噩耗，立即赶来。他在徐悲鸿先生故居会客厅的沙发上默默地坐了很长时间，眼睛凝神不动，心里在寻思着什么。后来他的口角动了一下，说出了‘影像’两个字，我们才知道白石老人是要看看悲鸿先生的像片。他站在悲鸿先生的影像前，眼里含满了泪水，一定要跪拜，大家怕老人过于激动，在劝说下，才深深地鞠躬，然后被搀坐在椅子上。悲鸿先生是白石老人的知友，是‘最怜一口反万众，使我衰颜满汗淋’的倾胆知交，悲鸿先生的逝世，是民族艺术的重大损失，怎能不使白石老人伤感呢?这一次就是我最后和白石老人的会见。”齐徐二人情谊之深长，令人动容。一个九十六岁的老人要坚持的“跪拜”和“深深地鞠躬”，其间最多的含义还是深深的感恩，这种情感超越了年龄、派别甚至艺术本身，深刻地印在齐白石的心里，也留在20世纪的中国画坛。

徐悲鸿和齐白石合作的画作▼

芋叶双鸡

松鹰图

妙机其微

大吉大利

祝君和平

猫趣图

其实，他们的合作非常之多，还常在一起作画，悲鸿画鸡，白石老人便补块石头；白石老人画蜻蜓，悲鸿便补束花草。在徐悲鸿纪念馆里，有一幅徐悲鸿画鸡、齐白石补石和兰草的画。据说在1947年的除夕夜，艺专有一位年轻的裱画工向徐悲鸿讨画，徐悲鸿欣然答应，顷刻间两只公鸡跃然纸上。正画在兴头上，突然停电了，只好改日补画。

谁也没有料到，这一拖就是几年。后来徐悲鸿突然病逝了，裱画工想到了齐白石，在他的恳求下，已经九十多岁的白石老人答应了他的要求，看到徐悲鸿笔下两只公鸡似在对话，于是就在上面那只鸡的下边用浓墨补画了石与兰，一下子使这幅画更加生动可爱，这幅画也成为两位大师合作的绝响了。

徐悲鸿去世后，齐白石补齐的作品《对话》

齐白石有一方印章《知己有恩》，在印章的边款上他刻道：“予有知己二三人，其恩高厚，刻石记之。”面对徐悲鸿这位比自己小了三十多岁的忘年交，齐白石心中常怀感恩之情，也多次对身边亲友感叹：“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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