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秋莎

持续的战争,让村庄里的最后一批青年离开了。

年轻的喀秋莎将自己的相片放到了伊戈尔的口袋里,那是她在列宁格勒织了三个月的布攒下来的钱去照相馆照的。

伊戈尔挤出一丝笑容,摸了摸他新婚妻子的头发,似乎想安慰喀秋莎那挂满泪水的脸上的无奈。

但运兵车还是开远了,喀秋莎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梨花落满了她的肩头。

从那以后,喀秋莎会身披轻纱站到村旁伏尔加河的山崖上,看着北边那看不见的斯大林格勒的方向,默默唱着两人最爱的歌谣。

只因伊戈尔曾说,那是她最美的样子。

她希望她的歌声能飞向那硝烟弥漫的战场,飞到伊戈尔的耳畔,保佑他平安归来。

直到有一天,传来了战争胜利的消息。

也在那一天,归乡的战士带来伊戈尔阵亡的消息。

颤抖的手边那带血的相片提醒着喀秋莎,伊戈尔不会回来了。可喀秋莎摇了摇头,拒绝了政府的烈属补贴。

她怕收下了,伊戈尔就真的回不来了。

喀秋莎成为了烈属的楷模,政府为褒奖她的无私想邀请她去莫斯科做烈属楷模报告,而喀秋莎说,她只想去斯大林格勒参加战后建设。政府同意了,且在《真理报》上大肆宣传,喀秋莎很快就成了名人。

但喀秋莎拒绝了所有的鲜花与掌声,只在斯大林格勒纺织厂默默地织着布。

就这么一直过了很多年,直到列宁格勒变成圣彼得堡,斯大林格勒成为伏尔加格勒。

天翻地覆的变化没有改变喀秋莎的生活,直到那个士兵敲响了她的房门。

士兵载着她来到了西伯利亚的劳改营,在看守室,她看到了一个蹲在地上,颓唐且神志不清的老头。

士兵告诉她,他是在德国投降时作为战俘被交换回国的,但喀秋莎已经是全国模范,如果就这么放他回去有损喀秋莎的“英雄形象”,所以他就这么一直被关在这里。

喀秋莎没有听士兵在那里喋喋不休,她走过去,蹲下,将手放在伊戈尔的肩膀上。

伊戈尔把埋在膝盖里的头抬了起来,看了看喀秋莎,他浑浊的眼睛里映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伊戈尔迷茫的脸上似乎想挤出一丝微笑,可也只是让褶皱的沟壑更深了一点而已。

喀秋莎抬头问士兵,我可以把他带回去吗?

可以,因为政府已经不再管这里的事了。

喀秋莎掺着伊戈尔站起身来,一点点向门外挪去。

她的身后,留下了两条被踩过的水迹。


宁静的村庄一如往日,只多了两个苍老的身影。

喀秋莎推着轮椅上的伊戈尔迈向那条她年轻时不知走过了多少遍的回家的路。

漫天飞舞的梨花一如当年,只是落满了,两个人的肩头。

你可能感兴趣的:(喀秋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