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居住的街道

Trix---风居住的街道



风居住的街道_第1张图片

东关巷,枯木低垂,矮楼饮尽西风。

青石板并不规则地匍匐在地上,坚挺的棱角在时间的打磨下变得滑润。青褐色的石体被成千上万的行人踩踏而过。这些沉默的石头留下了无数过客的脚印。那岩缝里的灰尘也许来自几百年前的人们,他们的残骸早已随风而逝,而这粒泥土,却永远留下了他们的印记。碰到下雨天,青石板湿漉漉,滑溜溜的。孩子们在一摊摊的泥水里追逐老的嬉戏,污浊的泥浆溅在胖胖的小腿肚上,妈妈们上赶着拿毛巾擦掉,擦拭过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小巷的空气中残留了各种气味。馍馍的香味从每个雕花的窗户里飘出来,早点铺里有热烈的油饼香,庭院里有芬芳的花香,茶楼里有浓郁的茶香,棋社里有呛鼻的烟草味,闺阁里有隐约的胭脂香。故事变了,人物变了,时间变了,气味却一代又一代的延续下来。走在这样丰富的氛围中,连神经末梢也沾染了生动的生活香气。

路灯是最古老的款式,昏黄的灯泡配着一个圆盘似的灯罩。灯杆却只是一根细瘦的树干,风吹雨淋之下早已变得黝黑光亮。夜晚的小巷黑得像一片海,这些稀疏的路灯只是微弱却暧昧的存在。小情侣在灯下窃窃私语,或者缠绵热吻。阁楼上的小姐和隔壁的书生在灯下相会,稚嫩而羞涩的笑声久久飘荡。在这样的夜晚,小偷也胆大起来,醉汉也放肆起来,连胡同深处的寡妇也花枝招展地走出了家门。

树木并不总是挺拔高昂的,它们虯曲的枝干盘旋在屋顶上,枯萎的树叶把瓦片覆盖得十分荒凉。即使是相隔甚远的树木也能枝枝相交通,叶叶相重叠。春季时,这些难得的绿色自是将这厚重的街道装扮得活泼一些,然而东关巷里最有韵味的便是冬日。光秃的枝干插

入云天,富有美感的弧度仿佛书法一般洒脱别致。老人们穿着深蓝的棉大衣,端着翠绿的大碗茶,靠在灰暗粗壮的树干上晒太阳。眼睛微咪着,吐出一阵白气,偶尔哼几句戏曲,脸上深刻的皱纹在阳光下变得立体,像极了那些坚韧的枝干。

房屋整齐的排列成直线,高度却又起伏,墙体是有木头和黄土构成,有些早已斑驳不堪。稍高的房屋有两三层,窗户一律是镂空木质的。门楣上还有依稀的繁体字,门扁上糊过一层又一层的对联,最外层的也已褪成白色。走进窄小的门是深深的院落,多有草木和鱼鸟。每一扇门都是一个故事,每一户窗都掩盖了一段过往。

东关巷从历史的烟尘中走来,步伐缓慢,气喘如牛。年轻过的人们守着这片砖瓦,依然年轻的人们走进了高楼大厦。东关巷老了,人们也老了,连日日光顾的风也老了。

不久后,东关巷就要拆了。再没有这样的街道,连风都不愿离去的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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