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九点零几分,斜挎着双肩包从健身房回来时,经过小区门口的沙县小吃店,稀稀疏疏的几个人在冒着热气的饺子笼子旁,沉默着细嚼慢咽。
店里飘扬着张学友的《遥远的她》:
让晚风轻轻吹送了落霞
我已习惯每个傍晚去想她
在远方的她,此刻可知道
这段情在我心,始终记挂
……
歌神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沉,像是一个充满故事的人细说着他的前尘往事。
大抵,谁也不会知道,这首歌我曾一听就是三年。
陶然闯进我生活中的那一年,正是我最孤独无助的时候。高考失利随意填报的一所院校,读着不太喜欢的专业,与室友关系莫名紧张,女孩子多的地方总是充满江湖气息。满脑子的不如意,负能量充斥着全身,颓靡的模样完全没有大学生青春的气息。
在寝室度日如年,各怀心事,好在我还有一丝上进心,从食堂吃完煲仔饭刚踏出门口时,手里的纸巾还未撑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大大的横幅“英语协会”,什么鬼?还未走近,一位梳着马尾长头发的学姐笑吟吟的说:
“嗨,来参加英语协会吧,我们会辅助学习英语呢,还可以帮助你们考四级呢。”
英语四级?咋一听诱惑还挺大的,早些时听读大学的表哥表姐说,大学时英语过不了四级,最后是拿不到毕业证的。
学姐格外热情,笑吟吟的模样让人不忍心拒绝,半洗脑半推究下,我愣愣的掏出了煲仔饭后还剩下的二十元,学姐说,这是会费。
拿着红色的数据走在路上,才后知后觉,我这愣子竟然报了一个什么协会,报什么不好,动漫社、舞蹈协会、剪纸协会、摄影,刚准备撑开的纸巾被我揉捏成团丢在了路边的垃圾桶里。
下午最后一节思修下课时,手机里收到一条未署名的简讯:大家好,今晚7点半钟楼602开会,收到请回复,谢谢。——英语协会
准备删除之际,望着一点点漆黑的窗外,隔壁传来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无家可归的人,何处是归宿?
“欢迎大家来到英语协会,首先请大家先上台自我介绍一下,来,最左边的同学开始,一个个上来哦。”原来,那位梳着马尾辫长头发的学姐,是我们的会长。
半晌,毫无动静。
“大家不要紧张,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用中文也行的。”会长有些着急的望着教室稀稀疏疏的同学们。
沉默,静寂。
难道大家都是和我一样,随便找个地方歇脚而已,只是不想一个人待着?
“我希望你们,能够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来这里,到底是为了玩还是为了学习?如果连这一步都不敢迈出,以后还指望做什么?”我才注意到左边第二排座位上那个身着黑色短袖的少年,他站起来,没有回头。
“哈哈,是啊,副会长说得对,大家加油呐。”会长学姐鼓励道。
终于,我前排的女同学推开了座椅,转身走上了讲台,侃侃而谈。
我旁边的男同学放下了正在厮杀的手机,简短的说着自己的名字。
我说着不太纯正的口语,面含羞涩的从台上走下来,低着头。
经过陶然座位的那一瞬间,我侧着脸瞟了一眼,他郑重地听着讲台上正在做自我介绍的女同学的英语,面含凝色。
到底是怎样产生交集的呢?哦,对了,那也是如今天一样寒冷的季节,饺子里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飘扬的雾气缭绕。
“英乐盛典”晚会举办的那个夜晚,作为主持人的我与主要负责人的他第一次有了面对面的说话。
“辛苦了。”
“没事,你也辛苦了。”
“刚看你一直蹲着,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呢,一会就好了。”
“晚上没有吃饭吧?以后一定记得要吃点饭啊。”
“谢谢,会的。”
男主持说完串词回到后台时,陶然退了出去,似乎又有一位嘉宾到场。也许是我脸色太过苍白,男主持人连忙递给我一杯水。
晚会举办得很成功,会员们都欣喜万分,散场时,我们搞怪拍了一张集体合照。现如今,那张照片一直被我安放在家庭相册里,在我白色连衣裙右边黑色短袖蹲着的他,格外耀眼。那是我们唯一一张离得最近的合照。
大学生活丰富多彩,我沉迷于各大院系的晚会、表演,忘记了我还需复习备考的,那天我在朋友圈更新:今天传媒学院的表演太精彩了,好好看。
末了,他发来简讯:娱乐同时也不要忘记学习了。
临近考试最后几天,我悬崖勒马临阵磨枪,终于勉强通过全部考试,没有挂掉一科。
那天在钟楼偶遇,他笑着对我说:“呐,那边有人跳舞呢。”
“我以前也跳过。”有些不如意。
“怎么现在不跳了?女孩子跳舞很好的。”他喃喃道。
我低了低头,陷入沉思。
临近放假的最后一个夜晚,他突然喊我出来打篮球,北风呼啸八点的校园人际早已寥寥,他嘻笑着:“来,看你能不能投进十个。”
“小意思。”满口骄傲。
今夜这篮球好似不听话,无论我怎么丢,它都沿边框擦过,不带半点痕迹。
陶然看着我:“算了,算了,还是我教你吧。”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惆怅感。
今夜月色很暗,路边暗黄的灯光反射到他脸庞上,他认真讲解篮球种种打法,如何投篮,三分球等等常识,我一句都没听懂,只觉得,要是时光能够停滞就好了。
在他的指挥下,我歪歪斜斜的进了一个框,他笑着:“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斜着脸偷偷望了望一片漆黑的篮球框,欢欣雀跃的跟上了他的脚步。
那天我刚一只脚踏进宿舍门口时,他的声音在耳后响起:要是你这次能考过四级,我请你吃饭啊。
再见已是又一年。
陶然忙着毕业的事,我们很少联系,偶尔在校园匆匆碰到,也是轻轻点头而过。
我在校外报了爵士舞培训班,每天下课练习舞蹈。偶尔心情不好,翻开过往的聊天记录,又拿起书本默默的阅读,推掉了一切不必要的社团活动,每天两点一线,充实又孤单。
落叶飘过的那个季节,我的文字终于变成铅字印在了校园官方报纸上,老师通知我去拿稿费时,我激动得几乎落泪。
学校举办元旦晚会,我站在灯光闪烁的舞台中央,跟随音乐起舞,总策划老师笑着对我们说:跳得不错。
我终于,找到了一丝存在感。
只是,硕大的校园,总觉得空荡荡的,他已经离开,不知何时归来。
他不知道,那个冬季里我早已考过了四级,他不在的日子里,我奋战了六级。我又重新学习了舞蹈,爱上了跑步,不再颓靡。一个人的校园,我学会了思考,那篇篇入选的文字,是我日渐成长的见证。
校门口对面的奶茶店,我再也没有去光顾。
直到拿着行李箱准备上车的那刻,我偷偷买了一杯红豆奶茶,不像,一点都不像那时的味道。
陶然走的那天夜里,他看见我裹得像只大熊猫般,跑到奶茶店递给我一杯红豆奶茶:红豆喝了对身体好。
一前一后,沉默片刻,“要是,明天下雪的话,我就不走了。”
握着早已没有热气的杯子,狠狠的用力,直到融作一团。
我既期待明天下雪,也希望明天阳光普照。
那天终究没下雪,老天一定是听到了我的呼唤,与我离开时的天气出奇的相似。
只是不知道,你爱的南京,有没有这样一杯红豆奶茶?
后来,他传过来一首歌,署名:陶然。
“在这半山
那天我知我知快将要别离没说话
望向她
却听到她说不要相约
纵使分离
相爱不会害怕
遥远万里
心声有否偏差
正是让这爱试出真与假
遥远的她
仿佛借风声跟我说话
热情若没变
哪管它沧桑变化
……”
我掏出手机点灯寻找钥匙,短信那栏露出红点点,一封未读信息:嗨,我空降武汉了。
愣了愣,删除,开门。
那天追《你好,旧时光》时,我才发觉他像极了我的陈按,出现在我最慌张无助的青春岁月里,一点点陪伴我度过艰难时光。蜻蜓点水的指引,缓缓淡淡的鼓励,浅浅薄薄的陪伴,给了我莫大的勇气与力量。
时光飞逝,这份善意的温暖常驻在我的心间,陪我度过人情苦短、风云变幻、坎坷失意,渡我与人世冷暖。
少年,愿你有好的运气,如果没有,愿你在不幸中学会慈悲;
愿你能够被很多人爱,如果没有,愿你在寂寞中学会宽容;
愿你一生一世每一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