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年华

寒风瑟瑟，凉意袭人。傍晚时分，泉州的夜色还未完全被黑夜浸染，依稀可以看到隔壁阿婆借着微亮的路灯在垃圾桶里寻找屈指可数的塑料瓶。好几次曾看到电力员工勤劳地来修理路灯，可这破路灯还是依旧我行我素，昏暗不明，像玩行为艺术般孤零零的。

阿婆，究竟来自哪里、今年贵庚、家庭组织结构等人口普查问题，还是留给政府“有关部门”献出殷勤的关怀。阿婆跟着他儿子租住在我家隔壁，她儿子租了个店面搞机器维修，满地乌漆麻黑油腻腻。阿婆经常在店门口晒太阳，她的牙已经掉光了，说话喜欢咬着嘴唇，去年我家宝宝有段时间也学着她咬起了嘴唇。

阿婆咿咿唔唔说着不着边际的话，我家一周四的宝宝有时会好奇地伸出细皮嫩肉肥嘟嘟的小手去摸摸阿婆的脸颊，阿婆激动地想拉宝宝的手，宝宝咯噔咯噔笑了几声快速把手抽了回来，阿婆也不动声色地笑了。

阿婆笑起来，皱纹一格一格开裂，好像龟裂干渴的田地那样开裂得痛苦，更痛苦的是已忘记上次有说有笑是什么时候了。我握着阿婆满是老茧的手，不敢用力，思绪纷飞想着年老时什么是幸福、什么是不幸。到七老八十幸福往往比较简单，只是不幸的永远都是一样，就是身边的人一个一个比自己早走。

满是老茧的手，让我想起留守在乡下老家的爷爷，八十五岁高龄。积年累月的劳作习惯，上了年纪记忆退化又耳背的爷爷，还经常把蔬菜浇死、忘记将鸡鸭剪断翅膀，使得鸡鸭飞走不少。自从奶奶走后，爷爷显得更加忙碌，活动范围基本是菜园子，倒不像是认真浇水，而是思忖发呆。教科书上描述的晚年生活，“儿孙绕膝，享尽天伦之乐”，估计这就是社会主义优越性的体现吧。

生活响亮地给了我一个耳光，我又拉社会主义后腿了，没能光宗耀祖，阖家团聚和谐社会。现在许多年轻人为了奋斗奔走四方，自认为志比天高，想到城里“亮剑”，展现自己的辛苦勤劳。城市化发展，城中村村民成了光鲜亮丽的城市人口，却失去了自由耕作的土地。

改革总是痛苦的，难免有所牺牲，领导人大手一挥，更多城里人挣得盆满钵满。你会发现再多的努力，也比不上城里墙体上一个大大的艳红色的 “拆”字。两小时车程就可以到达的乡下老家，没有工业污染，现代规划和宣传也都比较好，一百米处就有垃圾回收桶，好像秦汉时代十里一亭，民风淳朴。倒是回到城里，住的附近经常有人从楼上直接将垃圾扔到马路上。

可悲！城市化进程在加快，可素质还是远远落后。不少地方，城市甚至比农村脏，还有更多鲜为人知的地方呢，最可怕莫过于人心。社会新闻所报道的暴力袭击、烧炭自杀、拐卖儿童、挥霍善款等都是一肚子脏水的人肆无忌惮地挑战法律和道德的底线。

阿婆有点颤抖地将还剩一大半的饮料倒空后放进麻袋，黢黑的夜色衬得她的脸暗淡无光，阿婆望着我说：“你怎么不像别人弄个地锁？”每次下班晚回来，车子就没地方停，几乎每个自建房的前面都会被房主设置地锁，以方便自家停车。是啊，很多人都这样，如果和他们一样，那如何寻找不一样的自己呢？

说到开车就会有很多情况，比如路怒症、加塞族、垃圾党。你在埋怨别人自私自利的同时，何不严于律己保留点公德心？阿婆欣慰地勉强咧着嘴说：“要是回来晚了没车位，可以停在我们店门口。”

不知单薄的衣服能否为阿婆御寒，回收垃圾可能是为了生存，但寒风中的她为自己赢得了令人钦佩的尊重。前阶段宣传建设爱心墙，奉献爱心，尊重他人。对等的尊重，让每个人体面地迎接生活，这应该才是不打扰他人最好的方式。

呼吁身边朋友，不要暴殄珍物，多多积德行善。德，分为阳德与阴德。人有三世，过去式、现在式、未来式。阳德现世报，阴德来世报。总有些喷子会说，雷锋做好事怎么不留名了，他不还写日记呢？

在人生路上拼命赶路，大体有三重境界。第一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看山依是山，看水依是水”。历经岁月沧桑的阿婆已然到了第三重，全然“无我”。

我疑惑地问阿婆：“您看到了幸福了吗？”她满脸皱纹的脸颊努力挤出了笑容，说：“这衣服很厚很好看！”

2106年12月15日----落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