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想以一个词来表达神秘时，我只想到了布拉格。
——尼采
不消说，神秘的一定是夜晚的布拉格。当炙热的阳光散去，藏匿在黑夜中的魑魅魍魉就出来为所欲为——至少，专门在布拉格拍摄的吸血鬼题材电影《黑夜传说》、《刀锋战士2》、《范海辛》等，就是这样认为的。
夜幕降临后，老城广场也画风突变，成了阴谋诡计的战场——《碟中谍》和《极限特工》是这么暗示的。
《碟中谍》：阿汤哥炸掉了“水族馆”借此逃脱
《极限特工》：反派要搞大事情
老城广场有很多传说，如遗体葬在广场泰恩教堂处的著名占星家兼神棍第谷·布拉赫，就有好几种死亡版本：不敢在国王面前上厕所而膀胱破裂致死啦，被其助手也就是著名的开普勒杀死好上位啦，服毒自杀啦等等，配上黑黝黝的哥特式泰恩教堂就更吓人了。
夜晚的泰恩教堂
夜游布拉格，还是拉上几个常驻布拉格的名人幽灵导游莫扎特、哈谢克和卡夫卡等人来壮壮胆吧。他们消遣夜晚的方式天差地别，总有一个适合你。
莫扎特
华灯初上，这时候歌剧就要开演了。布拉格每年都有莫扎特的歌剧演出，当年这个奥地利人来到布拉格推出歌剧《费加罗的婚礼》时， 正是他在本土最得不到认可的时候。不料到了布拉格，场场爆满，轰动整个欧洲。莫扎特感慨万分：“我的布拉格人最懂我”。于是他把苦心孤诣的《唐璜》首演选在了在大地产剧院（当时还叫诺斯基茨剧院），且本人亲自指挥。果不其然，掌声不绝于耳。可以说，布拉格人就是莫扎特的知音，难怪他们会骄傲地说：“是布拉格人发现了莫扎特的天才！”
大地产剧院
200多年后，获得1985年最佳电影等数项大奖的《莫扎特传》剧组不仅全程在布拉格取景，还把所有歌剧片段都选在了大地产剧院拍摄。
布拉格市民的音乐修养不言而喻，每年大大小小的音乐会，和层出不穷的音乐人才，布拉格有足够的底气和“音乐之都”维也纳分庭抗礼。有70多年历史的布拉格之春音乐节，一直都是全捷克著名的文化盛会，主办场地固定有两个：一个是市民会馆的斯美塔那音乐厅，一个则是鲁道夫音乐厅的德沃夏克大厅。
其中，德沃夏克大厅还被誉为欧洲最古老的音乐厅。该大厅的首场演出，搭配的是首演的捷克爱乐乐团，和亲自担任指挥的德沃夏克。自那时起，鲁道夫音乐厅就成了捷克爱乐乐团的驻地，捷克顶级交响乐的天堂。
德沃夏克大厅
鲁道夫音乐厅外面的杨帕拉广场也有一座德沃夏克的雕像，痴痴地正对着音乐厅大门。可惜电影剧组对音乐厅前的两个缪斯女神雕像更感兴趣，《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中，缪斯女神更是两段跨越时空的爱情的铁杆证人。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晚上听完音乐会再出来散散步能促进男女之间的革命友谊。
《有一个地方只有我们知道》
《交响情人梦》SP
倘若莫扎特能活到今天，童心未泯的他估计会带你去看布拉格著名的黑光剧。黑幕中，演员不说话，只用夸张的语言表达故事情节，辅以夸张的服装和绚丽的夜光，恍如置身奇幻童话中，相当适合身处异国的夜晚观赏。
黑光剧
哈谢克
哈谢克是出了名的酒鬼作家。当然这和布拉格的整体环境有关。忘掉“浪漫、童话、唯美”这些游客专用词吧，布拉格入夜的传统习俗，就是去酒吧喝酒！
当年嗜酒如命的哈谢克也不例外。话说1921年因给老婆买药结果跑去喝酒而被老婆戒严身上没几个钱的他，晚上去酒吧看着周边的喝酒的人心痒难耐，赶紧用纸笔勾勒出一个胖子形象，编造点故事，卖给出版商成换啤酒喝。钱花完就再写，一不小心就成了长篇小说——故事里的胖子，就是后来的好兵帅克。哈谢克在酒吧可以一心多用：喝啤酒，和别人闲聊收集写作素材，写稿——成了酒吧界的一代传奇。可惜百年前哈谢克常去的卡力恰酒馆早已倒闭，我们是无缘亲身感受当时的氛围了。
1957年电影《好兵帅克》中的布拉格酒吧情景
若干年后奉哈谢克为老师、喝起酒来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赫拉巴尔很认真地剖析了自己为什么那么爱去酒吧喝酒：
对我而言，酒吧不仅是过于喧嚣的孤独，也不单单是喝啤酒的地方，而是用啤酒产生灵动语言，进行创造的地方。
一句话解释：酒吧是我灵感的源泉！赫拉巴尔也是捷克文学史上的异类，啤酒厂少东家、法学博士，毕业后住贫民区，非要去做钢铁厂工人、列车调度员、废纸回收站打包工等底层工作。比起高雅诗意的葡萄酒馆和咖啡屋，自由欢快的酒吧自然更适合这位神人，何况酒吧是能听到最多奇人异事、小道消息的八卦集中地！
金老虎酒吧，左侧是赫拉巴尔的纪念雕像
赫拉巴尔最喜欢去布拉格的金老虎酒吧（历史可追溯至1702的老字号），喜欢到即便是出国逛酒吧也要拿来和金老虎攀比一轮。他固定坐在金老虎厨房左侧的桌子——这个位置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无数的俚语笑料怪谈，最后都转化为他文字的一部分。即便是1994年到访布拉格渴望与赫拉巴尔见上一面的美国总统克林顿，赫拉巴尔也是回信道：希望与总统阁下在酒吧桌前交谈。结果……他做到了！当时的捷克总统哈维尔，领着克林顿，陪着赫拉巴尔在金老虎酒吧谈笑风生（这段故事的种种细节至今仍在各大酒吧流传）。有图为证：
也难怪两大文豪都痴迷杜康，毕竟捷克酒水物美价廉，苦艾酒大受欢迎，金色的皮尔森啤酒闻名世界，每年五月份的布拉格啤酒节更是持续16天的狂欢盛典——布拉格独特的酒吧文化应运而生，小酌或痛饮都是常事，赫拉巴尔的作品中也常有喝酒的描述。无怪有豆瓣网友在根据赫翁小说改编的电影《底层的珍珠下》留言：醉酒狂欢是民族驱动力。
《底层的珍珠》中，拿高跟鞋盛酒喝的新娘
顺带一提，赫翁也是全捷克最多作品改编成电影的作家，没有之一。他与捷克著名导演伊利·曼佐合作无间，《严密监视的列车》、《失翼云雀》、《我曾侍候过英国国王》等都得过大奖。
卡夫卡
那些在布拉格拍摄的惊悚悬疑奇幻恐怖的电影，最切合卡夫卡的文风。卡夫卡的许多作品和书信都与夜晚有关，冬夜穿过布拉格老城的《一次斗争的描述》、在夜半钟声被永远流放的《乡村医生》，最出名的，应该是夜晚抵达附近，却怎么也到不了的《城堡》。
卡夫卡
《城堡》的原型，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古城堡建筑群——布拉格城堡。这里是历任最高领导人当政处，当今的捷克总统也仍在此办公。白日的城堡总让人联想到王子公主的浪漫童话，至少《王子与我》是这么拍的：
《王子与我》，城堡广场
历史上发生在布拉格城堡中的故事很残酷，第二次扔出窗外事件就是在旧皇宫中发生的：1618年，波西米亚国王费迪南对新教徒进行大规模迫害，集中起来起义的新教徒涌入布拉格城堡的旧皇宫，把两名大臣、一名书记官直接扔出了窗外（三人没死，但矛盾加剧）。
旧皇宫
而《城堡》里，卡夫卡描述城堡的远景是这样的：杂乱无章的建筑群，目力所及的只有一座高塔。电影《卡夫卡》原封不动地还原了这一场景：
《卡夫卡》
卡夫卡作品里的悲观阴沉是与生俱来的，这个文学巨匠实际上只是个生活在父亲阴影下、屡次悔婚的胆小懦弱之人。他终生都居住在布拉格，觉得是布拉格拉着不让他走，“这个母亲是有爪子的。”
而他人生中最幸福的就是在黄金巷22号写作的两年时光。当年闹着结婚搬来黄金巷22号的妹妹怜惜卡夫卡，把房子让给了他。内向敏感的卡夫卡第一次有了私人空间，下班后先在此写作，深夜再回家。去过黄金巷的人都知道那里的房子小的可怜，但卡夫卡不在乎，寒冷的冬夜，他却在尽情享受把废弃的手稿烧了取暖的小确幸。
左边的蓝色小屋即为黄金巷22号
黄金巷仍属于布拉格城堡范围，以前是给城堡侍卫住的，所以整条街和房子都又小又窄。巷子因16世纪古怪国王鲁道夫二世喜欢炼金，各路炼金术师都住与此而得名。当年的江湖术士，不知把多少秘密挡在了门外。
布拉格其实有许多弥漫比黄金巷还要古怪诡异气息的地方，有爱好者甚至开办了一个幽灵探险的付费旅程，专门带人夜游布拉格有鬼故事的景点。这种氛围深得电影剧组青睐，德普主演的《来自地狱》，也把开膛手杰克的故事，搬到布拉格拍摄。
《来自地狱》
查理大桥也是鬼故事景点之一。30座雕像中的内波穆克的约翰，便是因拒绝向国王泄露皇后忏悔的内容，而被扔出伏尔塔瓦河活活淹死。
头带星光的内波穆克的约翰雕像
卡夫卡肯定不怕这些，无论搬到哪里，他住的地方都离查理大桥不远。从小他就在桥上游荡，能如数家珍般指出每个雕像对应的典故，会兴致勃勃借着路灯的光数桥上的石子。
我想卡夫卡的灵魂，估计也在查理大桥上游荡，因为据说他去世前，最后说的话便是：
我的生命和灵感全部来自于伟大的查理大桥。
凌晨，依然又热又美，我们穿过查理大桥回家。
——卡夫卡《一次斗争的描述》
附：布拉格夜游地图
上期回顾：故事之城｜布拉格的日与夜（日篇） -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跟着电影去旅行（followmov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