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号风球（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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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融行业有个不成文的行规就是工作时间超长。人人手握黑莓，吃饭也好，走路也罢，停下来就是低头看邮件。客户优先，老板优先，白天亚洲市场如火如荼，下午三点之后开始和伦敦同行交流意见。晚上八点和美国总部汇报，加入各种不同会议讨论，十点十一点都是常态。往往最困乏那时，轮到亚太地区发言，没有意见最是可怕。美国人似乎人人可以高喊几句口号，这里那里通通需要改进。辩论是西方教育体系中相当重要一环，讲逻辑的层层相扣，步步紧逼锁定目标。没逻辑的天马行空也能讲出一二三，加之夸张语调或者故作幽默的桥段，反而更亲和。亚洲人内敛温和，却如同微弱之光，善于服从命令，执行任务可以被认为是优点吧，但这些都不是利器。

戴西也想拍桌子。哪里来的勇气呢？大概是因为一点办法都没有。一早MD发出年度差旅和报销预算给亚太区销售，每个人都分得明确数字，不得逾越。戴西看见自己的数字是所有人中最低, 不由多想。对面台湾男主要负责台湾客户，业绩只得黛西一半，预算却高出戴西百分之二十。戴西看了一眼收件人列表，决定打个电话给陈彼得。“陈生，我今年差旅预算整个团队最低，”戴西并不问他原因。“哪个邮件，谁发出来的? 是不是秘书琳达弄错了数字？”彼得脱口而出。“不是琳达，是佛老板自己发的。”“哦，那就是最终版，你约他喝杯咖啡吧。”戴西自然不会全信彼得，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看到佛老板开着办公室门，正凝视眼前大屏幕，她敲了敲门，“佛，我刚刚来香港，您有时间喝杯咖啡么？”“啊哈, 戴西,我应该给你安排一个欢迎会,  是我的问题”佛按下电话快捷键，“琳达，安排周五的welcome drink, 在香港的团队都要参加，欢迎戴西来港。”佛老板笑脸看着戴西，什么话也没有再讲。戴西说了谢谢，转身回到座位。

周五，兰桂坊加州大厦，Jinjuu。Jinjuu是美籍韩裔主厨Judy Joo在伦敦Soho开立的摩登韩国餐厅的香港分店，泡菜版Bloody Mary鸡尾酒是招牌。从前和卓辉来的那次，他笑着讲谁喜欢一口泡菜一口血色玛莉，不如萝卜干配二锅头。戴西偏爱Soju Sour，韩国烧酒，总觉得带一点清冽的辛甜。虽是她的欢迎宴，但一轮寒暄之后，大家都围着佛老板身边，她看着ABC米兰达穿着DVF花样裹身裙，笑得前仰后合，微红色的头发在灯光下分外好看。戴西喜欢欣赏美的东西，一片一片的热闹，她心里并不抵触。在某个恰如其分的时候，戴西走到佛老板身边，讲起在首尔的故事。景福宫是朝鲜王朝的正宫，威严肃穆，王宫得名于《诗经》中“君子万年，介尔景福”中“景福”二字。直至被日军丰臣秀吉派兵入侵烧毁。战后虽得重建，但王朝迁至昌德宫，景福宫自此闲置。如今游览首尔, 景福宫是首选旅游胜地，侧面的昌德宫和后苑需要额外付费,很多游客都无意多走一步。其实那后两个地方才称得上景色旖旎，天上人间。昌德宫在建筑上的布局按照“前朝后寝”，“三朝五门”之制，又具有宫、苑结合的独特性，完全按照自然地形设计而成。后苑称秘苑，是王与王妃的私密之地，古木成林，溪水潺潺，亭榭楼台相得益彰。集古典庭院之美，汇雅致闲趣一体，是韩国最具代表性的庭院。所以多付的银子总是有其价值，看起来多余的，恰恰是带来惊喜的部分。

戴西讲完之后，喝掉杯中剩下的烧酒，对着佛老板笑起来，她笑起来眼角弯弯自有讨人欢喜的样子。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卓辉就那样看着她，看到杯中冰块融化也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