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19年的3月6日,我又一次触摸桃花源的脉搏,同行者达70人之多。我不想过多地描写今天所见之景,记叙今天所做之事。两车人大概都没想到,如此快乐的时候,他们之中有一个人却满心伤悲,在默默地凭吊自己的亲人。
犹记得去年的4月1日,之所以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那天正好是愚人节,距清明仅四天,正逢学校放月假,四嫂得病,住院、手术、化疗,很受折磨,四哥心疼嫂子,想带她出去散散心,我们和四哥四嫂以及一些朋友便相邀春游桃花源。
那天,雨霁云收,天空碧蓝如洗,《历代名窑释》中有两句古诗“雨过天青云开处,者般颜色做将来”,正是描写这般景象的,此时的蓝天正是我最倾心的美颜。
一路上,田野里的油菜花犹如万千盛妆的女子,美丽而又奔放。小溪里春水淙淙,撒欢似地向前奔跑,天空中不时有活泼的乳燕轻捷地掠过,它们稚嫩的叫声充满喜悦和好奇。一行人格外兴奋,哥嫂心情也好了起来,数月来笼罩在他们头顶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游秦谷时,我们“缘溪行,忘路之远近”。溪水潺湲,里面的小鱼小虾清晰可见,我们驻足,欣赏它们自由的姿态。四哥高兴得像个孩子,快活地指点着:“这里有鱼,你们看,这鱼很肥呢!”“这边有木虾米,木虾米的个头也不小。”“在哪里?哪里有鱼?”我们看过去看过来也没见鱼虾,他便得意地再次指给我们看。真的看到青色背脊的小鱼了,就恨不得跑到小溪里把它们捞起来,放进我们的手心儿里。
路过一处古老的宅院,屋前有一块宽敞的地坪,应该叫耕读园吧。一群人聚在那里,欢乐源自一件很有年代感的物什一一高跷。这桃花源有一种拙朴的高跷,不似我们本地的灵巧,材料是竹子,底座是一节竹筒,竹筒两边用一条约一米长的篾片连起来做提手,使用的时候,用手抓着提手,脚踩在底座上,然后迈开步子往前走。这种高跷比较矮,踩在上面行走,腰可就要受点儿委屈了。秀气的女生比较适合这种高跷。嫂子、小易等几人饶有兴趣地秀了一场,果然别有一番情趣。
还有一种高跷,跟我们当地高跷并无二致,木制的,木杆至少有一米五六,踩脚离地约十公分。踩这种高跷可以昂首挺胸,潇洒迈步,傲视群雄,但必须熟练地掌握技术,否则容易摔跤。
四哥是玩高跷的高手,只是时光流转,高跷还停留在儿时的记忆中,他还能玩转高跷吗?小易打趣他:“你还骑得上去不?”他嘿嘿一笑,熟练地拿过高跷,灵活地踩了上去,人顿时高了一大截,我们只能仰视。他两手稳稳地握着高跷的上端,两脚如履平地,而额上、眼角都是用微笑写成的五线谱。那神情就如孙悟空在云端手搭凉棚,对着师弟逗乐的样子。
过足了瘾,大家继续前行。男士们发现了一个好去处:射箭场。四哥是军人出身,对这类活动有着浓厚的兴趣。他和王军、小刘、老仿等人快速来到中心,只见主角一人,拈弓搭箭,围观数人,加油鼓劲。
他们技痒难耐,所幸这是收费项目,十块钱三枝箭,游客们一般射完三枝就走了,很快就轮到四哥他们了,四哥率先上场,搭弓,瞄准,射击,一气呵成,军人雄风犹在,命中率也不错。该小刘(外号把式)了,虎背熊腰的把式特别认真,手臂绷得笔直,使劲拉开弓,紧闭左眼,因太过用力,以至口眼歪斜,实在“有损帅哥形象”。最出彩的该是把式身后的四哥了,他两脚分开,重心下移,紧闭左眼,瞄准,双手握拳,看那架势,似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我们这些旁观者觉得主角不是把式,反而是四哥。有反应快的,赶紧抓拍,留下了一帧异常珍贵的照片。众人看了,不由笑成一团。
笑声还在田野上空回荡,我们又奔赴其它景点。走到山边,岩石上居然有木耳,矮矮的茶树上长出了新绿的茶叶。顽皮的四哥采下木耳和茶叶,偷偷塞进我身后的背包里,我一直把它们背回了梅城。半个月后,我整理背包,发现它们依然完好,甚至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后来,我们泛舟秦溪。用桃花装饰的船只不紧不慢地在水面前行,我们一边悠闲地观美景,一边与两岸的渔人、浣衣女、采茶姑娘互相应答,欢笑声惊飞了鸟儿,惊起了浪花。
敲出强劲的鼓点、抚摸青翠的方竹、与稻草人嬉戏、观巨型根雕、寻武陵渔人足迹……各种美好,不一而足。
今天,我无法把去年4月1日我们一起走过的路全部走一遍,导游留给我们的三个多小时只来得及重游秦谷。
今年的春天姗姗来迟,阳光久久不肯露脸,桃花也迟迟不肯开放,游人稀少,桃花源显得格外冷清,甚至有些景点关门闭户,很多布置也没有跟进。
倒是踩高跷的院落较为热闹,穿着古衣、脸色黝黑的队员们表演了高跷舞,伴奏的音乐古朴奇特,合着高跷触地的咣咣钝响,也别有一番韵致。我默默地观赏,细细地聆听。恍惚中,似梦回去年愚人节,那欢乐的人群里一定有四哥高大的身影吧,我的眼睛四处寻觅,只觉空荡荡一片。我拿起手机,录下整段高跷舞,托青鸟捎给喜好热闹的四哥吧。因而更加感念朋友们,去年抓拍的照片实在太珍贵,留给亲人们几多念想。
射箭场还没有营业,田野里的青草静默无言。
溪水依然清澈,却不见鱼虾。同事说:“这溪里应该没有鱼虾。”我很肯定地告诉他们:“有的,他们可能躲到岩石底下去了。”其实我想说:“鱼虾许是见不着故人,不肯露面吧。”
秦谷的茶园还在,新茶未发,老叶犹在,四喜茶庄依然有着烟火气。好客的桃源人煮好了茶,用瓦红色的陶缸盛着,放在路边的小凳上,游人渴了,可任意取用。四哥,你去年偷塞到我包里的桃源茶,还没煎着喝呢,今天我替你喝了一杯本地的热茶,味道醇香且略带甘甜,你是做茶人,爱茶,懂茶,这一杯,我敬你,尝尝桃花泉水煮的这清茶能否与你的梅家侗茶媲美。
强壮如你,如今却成了神龛上镜框中的人,神仙也料想不到吧。
去年的照片我还好好地存在手机里。今天,我重游桃源,记录下我们的欢乐和悲伤 。
唯愿天堂也有最美的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