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烩14丨我的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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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读围城,喜欢方鸿渐随一群人去三闾大学任教时的苦难之旅,一路嬉笑怒骂,觉得特别有趣。

情窦初开时读围城,知道了原来男女间借书是恋爱的开始,认定自己以后找对象一定要像唐晓芙一样,找一个在我之前和在我之后只有我一个女孩的男人,他的感情世界只有我一个人。

天下只有两种人。比如一串葡萄到手,一种人挑最好的先吃,另一种人把最好的留到最后吃。照例第一种人应该乐观,因为他每吃一颗都是吃剩的葡萄里最好的;第二种人应该悲观,因为他每吃一颗都是吃剩的葡萄里最坏的。不过事实却适得其反,缘故是第二种人还有希望,第一种人只有回忆。

步入婚姻后,再读围城,庆幸自己最后吃到的是甜葡萄。

如今人到中年,再读围城,似乎体会到方鸿渐的绝望“ 围在城里的人想逃出来,城外的人想冲进去,对婚姻也罢,职业也罢,人生的愿望大都如此。”人生果真如此吗?

我一个农村姑娘,从小在重男轻女的环境下长大,母亲把哥哥宠的不像话,姐姐从小也不爱干农活,我就是那个最懂事的孩子,家里喂猪,喂鸡,喂狗的活都是我的。

幸好我的父亲从不重男轻女,鼓励我要好好上学,将来要考大学,上博士。村里的人对此嗤之以鼻,他们更看好我哥哥,说他头长的大,以后能当官,至今似乎有点明白,头大有官威。

村里人是这样认为的,女娃读个初中就可以嫁人了,再多读书都是浪费赔钱。我们兄妹三人上完初中,就我考上了县高中,哥哥考了中专,姐姐去工厂当了工人,在我们的小村子,家里的娃能有这样的结果是令人羡慕的。

唯一让村里人包括爷爷奶奶不能理解的是,父亲执意让我上高中,虽然我以我们乡第一名的成绩考上的县高中,也不能阻止爷爷奶奶对父亲的不满,以及村里人对此事的的非议。

我在同龄女伴的羡慕下,去了县城上学,而她们似乎已经看到了她们以后的生活,相亲结婚生子,围着丈夫孩子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所有小女生的梦想都被现实生活生生打碎,早早的步入了婚姻的围城。

至少,我感觉我走出了人生第一座围城,有了自由翱翔的能力。高中期间,我依旧勤奋好学,但每每周末,我还是要回家帮母亲干农活,哥哥在外地上学,姐姐工厂三班倒,父亲常年出差,所有的农活都压在母亲一个人身上。

周末的早晨,天蒙蒙亮时,我踏着露水去打猪草,一边背着英语单词,一边打着草,过去的女伴遇到了,一起聊起各自的见闻。

我说说学校的趣事,她们说说村里的新闻,说起我们共同的好友,结婚后的种种不幸,唏嘘不已,我鼓励她们一定要主动追求自己的幸福,不能任由家人随便把自己嫁了。

她们也鼓励我一定要考上大学,替她们见见外面的世界,我问她们还看书吗?好友琴不好意思说,就看看读者和知音,我说我从学校图书馆可以借书给她看,琴蒲扇着大眼睛点头,我似乎看到她眼里的希翼,那是不甘与生活的眼神。我希望她能走出她自己的围城。

在我信心满满准备升入高三的时候,出差回来的父亲突然来学校看我,满面憔悴的父亲似乎很疲倦,看到我一脸欢喜的样子,强打精神问我近况,我小骄傲的告诉父亲,我考了全年级第一,打败了城里的学生,为农村学生挣了一口气。

父亲和蔼的看着我,听我滔滔不绝的说着,城里的学生是怎么欺负农村学生,说农村学生都是土包子,其实上查几代,谁家不是农村的。没有农村人,城里人吃啥喝啥?

父亲笑着说,我姑娘说的对,做人要本分,啥时候都不能忘了自己的根,不要一朝得势,就耀武扬威啊!

我听着父亲语重心长的话语,想着有朝一日我成了城里人,一定不会像他们那样的势力。一定一视同仁。

就在我憧憬着我美好的未来,走出下一个围城,去看看城外的风景时。我最爱的父亲轰然倒下,我的天灰了,我的世界从阳光明媚变得暗无天日。

我已经无法上学了,整日如同行尸走肉,我的灵魂似乎已随父亲远去,我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吃不喝,我甚至想把自己锁在柜子里,永远不出来。

都说长兄如父,父亲走了,一夜之间,二十岁的哥哥突然从公子哥变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一边是不吃不喝的母亲,一边是寻死要活的妹妹。

他擦干眼泪,料理着父亲的后事,处理着父亲公司的债务,还要防备着眼红的亲戚趁火打劫。

那一年,我只知道我落榜了,哥哥工作了,姐姐辞了工厂的工作,去省城打工去了,母亲承包了二十亩地,因为我们要替父亲还债。

我给哥哥姐姐写信说,我要回家和母亲一起去种地,可是母亲不同意,哥哥姐姐同时回信,也是不同意,哥哥说,让你考上大学是父亲最后的遗愿,你怎么就不懂父亲的愿望呢!

哥哥说,父亲每次喝醉总是给别人念叨,我的小女儿就是读书的料,她一定能读到博士的,乡亲们也不知道博士是什么东西,总以为是很厉害东西。

父亲又说我要多挣钱,供我的小女儿出国留学,这个乡亲们似乎知道一点,只是说为啥不让儿子去,要让女儿去,父亲只是重复说,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小女儿是读书的料,我不能浪费我女儿的天赋啊!

只有我自己知道,论智商我不及哥哥,论相貌我不及姐姐,之所以父亲这么宠溺我,因为我是早产儿,连母亲都一度认为我活不下来,可是我活下来了。

我成年后回到村里,接生我的老奶奶把我认成我的姐姐,当我说出我是谁的小女儿,她拉着我看了许久,这闺女能长这么大,真是造化啊!

我知道我的造化就是大难不死,生命力顽强,从小我就特别的懂事,因为我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是多么不容易啊!当别人都在给父母撒娇不干活时,我默默的帮着父母分担家务。

母亲是个粗心的农村妇女,和大多数农村不识字的女人一样重男轻女,这样无可厚非,毕竟男人是劳动力,可是上过学的父亲,看着乖巧懂事的我,怎能不爱护又加呢!

可是,我的依靠,我的永远至亲至爱的父亲走了,我这个心思特别重的小女儿,今后的人生明灯又在哪里呢?

想一想,父亲一直在鼓励,一直在心里暗示着他的小女儿,既然你从鬼门关里走出来,还有什么坎过不去呢!

第二年,我去另一中学复读,学校的环境极差,比起学校食堂里老鼠苍蝇横行更可怕的是,一个完全中学竟然没有院墙,每天十点后,镇子里的地痞流氓就到学校乱窜,男生挨打被勒索钱财,女生稍有姿色的被阻拦调戏。

记得有一天晚上,我们宿舍十二个女生刚睡下,就听门外有酒鬼挨个宿舍敲门,我们宿舍里年纪大一些的女生,立马把桌子顶在门上,上面又压了三辆自行车。

随着敲门声的断续,不一会,醉鬼开始撞我们宿舍的们,我几个年纪小的女生吓得抖做一团,年纪大的女生抄起门后棍子从窗户向外捅醉鬼。

醉鬼一把抢过棍子,不再撞门,趴在窗户上狂呼乱叫,看着窗户上小拇指粗的钢筋被醉鬼拉弯了一些,我感觉我的心提到嗓子眼,那个年纪大的女生沉着冷静,端起还带着冰碴的一脸盆水泼向窗外,窗外再没了动静,可是我们却不敢睡,就一直等到了天明。

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一摸勉强进入了班里前四十名,这个复读班有一百号人,我就这样惴惴不安的上了考场,虽然上了一本线,可志愿填报的失误,我只能上了本省的二本学校。

记得围城里方鸿渐穿过一道门,回想起苏文纨说过的话,城里城外的人,想到自己经过这扇门,门外的风景又如何呢?

我踏进这所大学的门之后,我的人生有当如何呢?我的命运能掌握在我自己手里吗?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我是我父亲的女儿,不畏惧生死的一个弱女子,闯过了一座有一座的围城。

我要为自己的理想冲出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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