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戴文子
我们总是在抱怨,生活如复印机,每天惯性的节奏让我们已经习惯乃至麻木。结束一天的工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我们更倾向于蜷在沙发里看看电视、玩玩手机,或者直接躺倒在床上一觉天明,哪还有心思去读什么书?但其实你我都心知肚明,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借口罢了。古人也忙,而且生活更不容易。但我们好像只闻悬梁刺股,不见搪塞逃避。
和古人「枕上、马上、厕上」相比,当今的阅读多发生在「桌上、车上、床上」——变化的其实只是外在形式,不变的是无论古今,人们都需要利用好零散时间进行阅读。我自然也不能例外,只是我更倾向于把自己的阅读类别,按照时间或场合来划分。具体来说,就是「读在午后」与「读在深夜」,以及「读在书房」与「读在旅途」。
我平日里读书(即「读在书房」),在一段时间内喜好搭配阅读。一短一长,齐头并进。所谓短,即为散文随笔;所谓长,即为史诗小说。短的放在午后,悠然闲适;长的放在深夜,潜沉思考。故称之「读在午后」与「读在深夜」。
午后阳光正好,自当悠闲懒散。只是短暂休憩,用不着思考太多人生哲理。枕一把摇椅或靠垫,配一杯清茶或浓咖,散文随笔,自然是午后最佳的阅读选择。
生活需要审察,需要严肃地皱眉与握拳;但也需要品味,需要会心地感受泪水和微笑。散文随笔承载不起太严肃的意义,却是最亲切的文学体裁。它太细致、太琐碎,深入微末,书写私密,伸手一触,总会碰到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当无法为片段思绪归纳整理出形式时,散文随笔是最合适的选择。不需要宏大的主题,不需要严谨的建构,不需要高超的隐喻,它最需要诚意和真情,其次才是文字技巧。它不像小说需要建立一套情节,不像诗歌需要用意象隐喻,不像学术书需要字字有出处,它轻松而开放,直切主题,表达最想说的话,渗流进生活看不见的缝隙,打捞出生活遗落下的片片微光。而这些片片微光,都深深契合午后的氛围与心情。
入夜,当全部的黑暗浸透了整个世界。打开台灯,除了书,只有你。
把午后遗留下来的深沉命题留给此时,打量它,思考它。潜入记忆的海洋,进入讳莫如深的内心深处,与灵魂对话,在喃喃呓语中重新发现自己。
这副繁重的担子,只能留给集人类思想智慧之大成的史诗与小说。
最近我开始陷入一种两难的困境:是继续依照飘忽不定的兴趣、广泛而随性的阅读通俗文学,还是一头扎进经典的怀抱中、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思维深度与写作能力。能用来闲晃的岁月引线在不断燃烧,而选择与犹豫的时间又耗费太长。
卡尔维诺说,「对于经典作品,我们越是道听途说,以为我们懂了,当我们实际读它们,我们就越是觉得它们独特、意想不到和新颖。」自从我逐渐减少消遣读物的阅读时间,开始埋头经典,我才深切领悟到,哪怕在逃避现实、也要赋予时间以意义。一味地追求轻松,到头来除了训练忘性一无是处。对一颗渴望阅读的孤寂心灵而言,只有经典才是最初与最终的救赎。
「读在旅途」,则与「读在书房」大相径庭。面对旅途中的舟车劳顿与凄风苦雨,散文随笔的闲趣与经典名著的深沉显然都不合时宜。此时,短篇小说就有了用武之地。人在旅途,少不了故事。短篇小说中,最不缺的就是跌宕起伏的情节与奇峰突现的结局。抬头观世,低头见书,虚实辉映,相得益彰。
短篇小说长度适中,拿得起,也放得下。喧闹的车站,颠簸的轮轨,昏暗的灯光,狭窄的床头,在可以预见到的阅读环境中,短篇小说既可以保障屏蔽外界的嘈杂干扰,又不会耗费太长的时间精力。它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随时待命,短暂的抽离过后,再揣回行囊的外袋里,缄默无言,却是你最忠实的旅行伙伴。
路上读书,也是我刚养成没多久的习惯。过去的我,患有严重的「阅读洁癖症」,出门远行带一本书,更多是出于装腔作势的考量。拿出来与我一同接受风霜砥砺,那是万万不可能。近两年来病情有所好转,愿意在候车室、车厢内、或者下榻处看一点短篇小说,但这并非是说自己不爱惜书了。人在充满未知的旅途之中,最难免除的就是突发意外。读书的时候,溅上水渍污迹,碰上划伤折痕,更是常有发生。当时自然心疼不已,归来后才发现,这些藏书家眼中的不完美,竟是记载旅途见闻最鲜活的印记。这一处如何,那一片怎样,无形间成了故事之外的故事,为书本平添出别样的色彩。如此来看,也算是幸事一件。
读在午后,读在深夜。读在书房,读在旅途。但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读在风华正茂,读在大好时光。
博尔赫斯说,现在时刻就像是几何学的一个有限点,本身并不存在,只是由部分的过去和部分的未来组成。即便如此,我也愿意读在当下,看现在逐渐成为过去,又缓步走进未来。
以上所述,就是关于我读书分类的「二三言」。
来自书评集:孤灯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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