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释前嫌‖第九章 孤注一掷

中篇小说《冰释前嫌》

还在焦灼中挣扎的陈焕东，满脑子都是他的贷款和房子。和银行新签的还款计划，再一次把他逼上了绝路。

现在的他，不光在为筹款犯愁，更为怎样才能让舒琴同意他卖房子变现犯愁。省城鲁盛动保的马总昨天刚来过电话，虽然没有直接追问贷款的事，也一样使陈焕东难为情。陈焕东勉强搪塞过后，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处境坐立不安了。

深秋时节，天黑得越来越早。秋别霜寒，就连落叶最晚的法桐，枝头也散尽了绿意。昼夜温差越来越明显，晚上九点不到，街面上就静寂如深夜了。这一切，仿佛都是在催促着今冬的步伐。

陈焕东业已接到了小区物业认缴取暖费的通知。为了使即将出手的房子能卖上一个好价钱，今年的取暖费，陈焕东交得比往年都要早。是时候了，陈焕东决定鼓足勇气，立马和舒琴敲定卖房子的事。

陈焕东的忧心忡忡，舒琴并非视而不见，她也心疼自己的男人。看着陈焕东愁眉不展的落魄样，舒琴也跟着心烦意乱。但这不是仅凭几句宽心的安慰话就能解决的事，除非她还能想出比卖房子更好的筹款办法来。

自从陈焕东透露出要卖房还贷的意思后，舒琴就开始张罗着筹钱，凡是能说上话的都求了个遍。走到哪里，她都是小心翼翼地笑脸相陪，好话说尽，即便说得多么坦诚，也没人愿意再借钱给他们。周围人好像是琢磨透了陈焕东的底细，连看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戒备和不屑。

舒琴瞒着陈焕东，背地里独自承受着被人拒绝的苦楚。四处碰壁之后，她终于想明白了，没有人会信服她一个女人，也没有人同情他们的遭遇。巨债压身，别人唯恐避之不及。

接连受挫后，舒琴看不到任何希望。都说是未来可期，舒琴却不能预见他们的未来。越是担忧，舒琴越感觉到房子对她家的重要性，她和女儿决不能失去它。思前想后，舒琴再也不愿意屈从陈焕东的意志，用一家人的幸福去冒险。她过够了穷困潦倒的苦日子，惧怕再重复以前黯淡无光的生活。

交上取暖费，陈焕东就开始盘算着怎样卖房子。虽然还没有征得舒琴的同意，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使舒琴最终还是不同意，他也要坚持自己的计划，哪怕是自己揽下所有的债务和舒琴离婚。

谁也不愿意走到离婚的那一步，可眼下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毕竟牵连到家里人跟着受罪，已经让他无地自容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去要求别人啊！他寻思着用取暖费的话题引申到卖房子的议题上，又似觉不妥，他断然不能再用这种简单直白的方法了。他应该把眼下进退两难的处境描绘的更实际一些，强调自己所做的一切，不光是为了替成玉山还清贷款，更重要的也是为了保全自己。只要自己的生意能坚持下去，他就还有翻身的希望。

无论出于什么角度，任何想法在没有付诸行动之前，都等同于不切实际的表面功夫。在经过激烈焦灼的思想斗争后，陈焕东要把自己孤立无助的想法落实到行动上了，他索性把售房信息发到了房产交易网上。这样做，陈焕东也觉得很唐突，现在他只能不断地自我安慰，期望有一个比较合适的成交价格，只有这样，舒琴兴许才会少一点埋怨。为了证实自己不是炒房套现，也为了能顺利出售，陈焕东给出了一个适中的房价。一百二十平米的房子，一口价六十万。虽然是二手房，这个价格却足以让人心动，按现在的楼市行情，地处市郊，同样面积的现房早就被炒到八十万了。精装二手房，才六十万，这么划算的价格，说买到就是赚到，一点也不为过啊！

再亲不过的两口子，遇事也需要沟通。沟通是啥？沟通就是推心置腹的交流，这不仅仅是简单意义上的意见交换，而是最大程度上的求同存异。陈焕东想好了，要赶在这周双休日之前，和舒琴认真地谈一次。假使舒琴还是坚持以前的意见，这个双休日，就是最后的缓冲期，如果还是无法达成一致意见，陈焕东别无选择，只能揽下所有债务，和舒琴协议离婚。就自己眼下的处境，离婚对舒琴也并非全无好处，至少她可以不用再跟着自己受罪。

卖房信息挂到网上还不到两天时间，陈焕东的手机都快被打爆了。看来这个成交价格，令很多人抓狂。有几个性急的买家竟急促地要来找他交定金办手续，这诱人的房价太有竞争力了，大大超乎了陈焕东的预期。信息传播的速度容不得陈焕东迟疑了，他保存好了几个比较有诚意的买家的联系方式，决定晚上就和舒琴商议此事。

陈焕东这次不想再苛意准备什么说辞，不管谈的结果如何，好像都阻挡不了他卖房子。既然结局一定，陈焕东还避讳什么呢？在这节骨眼上，陈焕东之所以要坚持自己的立场，无非是想把残局收拾的更稳妥一些，就像股市交易的及时止损。不忍痛割爱，他注定会输得更惨。

下午，舒琴没课，感觉不像往日那般累，情绪也稍微好转。他们两口子情绪失落已经好几天了，虽然还没到茶不思饭不想的状态，却也是吃什么都没胃口。陈焕东回到家时，舒琴还在忙活着两个人的晚餐，今晚上她要多加个菜，补充调剂一下营养。

陈焕东正要进厨房帮忙，人还没到就被舒琴的话挡了回来。“回来了，洗手准备吃饭，不用你插手了，一会就好。”多好的女人啊！陈焕东看着舒琴忙碌的身影，心头一沉，喉咙深处痒痒的，虽然这感触瞬间即逝，他还是明显体会到了那种久违的温馨，就像从寒风刺骨的户外步入暖意弥漫的温室一样，温暖触手可及。他确信，这种感觉以后不会再有了。失去了房子和女人，自己的家也就没有了。一个孤家寡人，还有什么能够打动他。陈焕东边洗手边想，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陈焕东不喜欢在饭桌上闹别扭，只能心不在焉地听着舒琴唠叨。舒琴见陈焕东闷声不响地只顾自个吃，也没了话痨的兴致。今晚的晚餐虽然加了菜，两人吃得依然如清汤寡味。舒琴一开始就察觉到陈焕东不对劲，但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只好等到吃完饭再说。

两人吵嘴时，都是据理力争，互不相让。各怀心事时，却又不得不被迫趋于冷静，就连欲言又止，都透露着心有灵犀。舒琴注意力集中到陈焕东的手上，听陈焕东一边沏茶一边说道，“我已经把卖房子的信息发到网上了，这几天就会有人来看房。顺利的话，能卖到六十万。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这样了。我们还得抓紧时间回老家收拾一下，好搬回去住。”

“焕东，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多说什么，以前你怎么折腾我都没怪过你。可现在我们背着黑锅还要卖房子替别人还债，我心里就是憋屈。房子没了，等我们赚钱了可以再买。可你总得为孩子着想一下吧！陈丽年假回来时你怎么和她说啊！再说孩子明年就要高考了，背着这么大的压力，难道她就不会受影响吗？”舒琴坚持放缓语气说完这些话时，再也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眼泪。

陈焕东没有勇气去制止舒琴的哭泣，手托着额头沉默不语。没有偏执狂般的吵闹和责骂，却等来了妻子委屈的泪水，这比任何偏激的言语都令人揪心。他不禁扪心自问，自己还能翻身吗？他呼吸着沉闷的空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我知道你委屈，亏欠你们的，将来我会加倍弥补的。”

“既然没有别的选择，卖就卖吧！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舒琴话音未落，陈焕东立马紧张起来。他做梦也没想到舒琴的态度会转变的这么快，看来终归是有附加条件的。舒琴不会要提出和自己离婚吧！想到这里，陈焕东抬头看着满脸泪痕的舒琴，“你说吧！只要同意卖房，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舒琴停止了哽咽，“卖房子可以，但我不同意回老家住，你得给我们在市郊租一个房子，老家的房子实在是挤不开，别说住，看着就别扭。”

陈焕东知道舒琴的苦衷，她是不想和老人待在一个屋檐下。话都说到了这份上了，自己不让步也不行，只能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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