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的夏天,就连夜幕也抵挡不住太阳西落后余热的浸袭。
这里是一个离海很近的地方。此时的海塘上坐满了饭后过来消暑的人。此刻我也来到海塘上吹风。
海风适时地吹着,水面也在不停地上涨,海浪一波接一波地拍打在防波石上,砸起了水花。
面朝这一湾海水,向前方望去,只看见远处跨海大桥的路灯,在无尽的黑色背景映衬下,将海平线点缀成了一串明亮的项链。
而去往发电厂的那条笔直的路,也明晃晃地亮着两排路灯。自我来到这个地方起,每次开车路过的时候,我都会数一数这条路有多少个路灯,但我从未数清楚这一路有多少路灯。
海塘上这里好多人,有聊天嗑瓜子的,有带着手电筒打牌的,有铺着凉席睡觉的,还有独自坐在角落发呆的。
费了好大的功夫我才找到一个空的地方坐下来。
期间我还踩到一个躺在地上睡觉的人。
我忙说:
对不起,对不起。
可那人没什么反应,怕是睡着了罢。
一、二、三、四……十四。
眼睛看花了。
一、二、三、四……十七。
眼睛又看花了。
我像以前一样开始数有多少个路灯。
我像以前一样数不清有多少个路灯。
老旧的7路夜班车缓缓地驶向位于海边发电厂的终点站。这是下午六点过后唯一一趟往返于城郊之间的公交车。
从发电厂出来是一条笔直的沿海公路,路的两边各是一排高大的路灯。
晚上经过的时候,透过后视镜看到空荡荡的座位,随着汽车驶过一个又一个昏暗交替的路灯,车厢里也不停地进行着明暗的变换。
每天7路车就这样缓缓地前行着。
每天我就开着7路车在路过这里的时候数路灯。
观塘路口到了!要下车的乘客请做好下车的准备。
公车广播里自动播放着到站的提示音。这声音在晚上显得格外的清晰,深入耳膜。
夜里像往常一样接近站台,一只依偎在站台指示牌下的猫被提示音吓得“喵”的一声向远处逃去。
我将车缓缓地停下来,车门慢慢打开。虽然没人要下车,也没人上车,但公司规定:到站就得停车。每个站台都有监控检查,此刻没人我也只好按规定停车开门。
在夜色之中,这条白天热闹、宽阔、短暂的道路似乎一直向前延伸,永远都不会有尽头。
喵——。
一声猫叫?猫不是向旁边跑开了吗?怎么?我一面想着一面向后转过头看后视镜。
第三排靠窗的单座上盘坐着一只白色的猫。月牙似的瞳孔直勾勾地注视着我。在这明暗交替中忽黑、忽白。
伴着呼吸的节奏涌动着一股不可名状的诡异。
咚——!
似乎撞上了什么东西,我急忙踩下刹车。尖锐的刹车声在静谧的夜晚中显得格外刺耳,就连我自己都惊了一下。
是撞上什么东西了呢?赶紧下车。
明明有感觉到啊!却怎么什么也没有?我围着公车检查了一番之后站在车头前独自纳罕。
累了,还是抽根烟吧!从兜里掏出打火机。
就在打火机刚刚冒出火苗的时候,汽车的前照明灯突然亮起来,车子瞬间加速将我撞到并从我身上轧了过去。
我躺在地上,胸口闷得难受,血水不断地从嘴里涌出来,咸咸的有铁锈的味道。
7路车碾过我后,降下速度慢慢向前方看不见尽头的驶去。
血渐渐在路面上蔓延开来。
喵——!
灯柱下一只白色的猫径直向我走来,伏着身子舔舐着逐渐凝结的血。
喵——!
像婴儿一般言语的猫叫声从纸箱里传出。
车门口一个准备上车的女孩手里捧着一个箱子,里面探出一个白色的猫头,黄绿色的眼珠警觉地盯着公车上周围的人。
这是一只纯白色的猫。
它很可爱吧。
女孩自言自语地说。
抚摸着猫柔软的背脊,女孩不禁微笑起来,这是一张天真无邪的脸蛋。
箱子里的猫似乎也跟着甜甜地笑了起来。
公交车上不让带宠物!
做为7路车的司机,我再一次重复了这个说了无数遍的规定。
可是,你看它这么可爱,而且放在纸箱子里也不会出来的。
女孩解释到。
不行,这是规定。
我像往常一样拒绝了。
求求你,就破个例让我带着它吧。
女孩央求说。
喵——。
不行,这是规定。
我依然不为所动。
......
啊喂!——快点开车吧!——这一车人都等着呢!——你这小姑娘还是去打车吧!——别耽搁大家时间了!——是啊是啊!
......
女孩幽幽地看了我一眼,便将手伸进纸箱子里,然后把那只白色的猫抓了出来
喵——!
接着她将白猫狠狠地摔向路边马路伢子上,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白猫身上流出的血渐渐在路面上蔓延开来。
喂,你一个人在那里干嘛。
是两个巡逻的士兵。
现在是海训期间,不允许到这个地方来。赶紧离开。
我一个人?
这不都是坐着的人么?
我再一回头,诺大个海塘上黑漆漆的,只我一人。
先前的喧闹都没了。人也没了。
远远的只看见几个军用帐篷。
依稀着几处昏黄的灯光,透过帐篷在随风荡漾。